卻說白狐自書生離開後,每日仍是心無旁騖的不斷修煉,偶爾也會去破廟看看,對著廟中的石像發呆。
不知不覺過了一年,當白狐從破廟回來時,意外的看到洞外蹲了個人。意外的倒不是能有人來到石洞,因為白狐從沒有為自己的山洞施什麼法術遮掩。平常鮮有精怪出現在石洞周圍,主要是因為白狐本身的威懾。至於尋常人類,因為石洞不在翻山的道上,除非迷路的人才會來到石洞,當然,這種機會微乎其微。
所以,石洞前的這個人是專門來這裡的。
白狐走近了些,總覺得眼前的這個臟兮兮的蜷縮成一團的人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個落魄的人。
總之,與自己是沒什麼關係的。
想到此,白狐就不打算理睬。然而他剛一邁步,就發現自己的下裳被人拽住了。
“我想不到自己還能去哪……”
那個人開口說話了,可憐兮兮的語氣,手卻是死死的抓著白狐的下裳不放。
白狐有些不耐煩。他不喜歡管事,也不喜歡麻煩自己找上門來。他倒是想直接把眼前的人類解決了,畢竟放眼整個山林沒有妖敢對他出手,何況是一個區區人類?
然而他卻忽然想到了破廟裡的石像,連帶著想起了那個已經離開很久的狐仙。那位狐仙最是喜歡助人為樂,連帶著也不允許他傷害人類。
白狐低頭正瞥見這個人類不知多久沒洗的雞窩腦袋,又想起了石洞裡的一桌一椅全是那個喜歡人類的狐仙留下的,收留腳下的這個人類勢必會把桌椅床鋪弄臟。
於是,白狐隻得道:“你先去對麵的溪水那,把自己洗乾淨了。”
一個妖怪對一個人類說:你去把自己洗乾淨了。一般人類隻怕是會怕的要死,以為對方要吃自己。而眼前的這個人卻是乖乖的點了點頭,一步步往溪水那邊蹭。
白狐則是回到石洞中,找出了一套最破舊的人類的衣裳,尋思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忍痛割愛,把衣服送去給那個人穿。
待那人洗刷乾淨了,白狐終於依稀記起這個人好像就是之前他順手救過的那個書生。書生此時麵黃肌瘦,和一年前相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進入石洞,書生還是有些局促,不過更帶上了許多悲愴。
白狐靜靜的聽著書生訴苦。
原來書生那日急急翻山是為了趕考,可是到了京城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人冒名頂替了。他拿著準考證四處求助,但那個頂了他的人家裡卻是在京城有勢力的,官官相護,反倒是把書生杖責一番,汙他是刁民。然而就算如此,那個頂了他的人仍是不罷休,時不時找一些市井無賴過來毆打書生,最後硬是把書生逼出了京城。
書生父母雙亡,家境貧寒,本來指望著一舉高中從此改變命運,不想卻遭到這種不平事。他一時間憤世嫉俗,大罵老天不公,又覺得人人麵目可憎,好像隨時都會來害他似的。
這種神經兮兮反倒讓他更不容於人,一路上沒少飽嘗人情冷暖。最後磕磕絆絆,無家可歸之感由然而生,反而來到了曾經救過他一次的白狐的石洞。
白狐並不理解書生怎麼這麼容易走極端,但想著人類或許就是這樣,便不再去深想。對書生痛哭流涕的樣子,白狐也隻是平靜的看著。
白狐不是狐仙,他對人類的喜怒哀樂不想去理解,更不會去主動幫助人類。隻不過上次是因為在狐仙廟裡,所以他才會去順手管一下。
書生最後哽咽的說不出話了,白狐也仍是不為所動。所幸書生要的不過就是有人可以傾訴,倒不是有人排憂解難。
這麼久了,終於有一個“人”肯原原本本的聽著自己訴苦,書生一直緊繃的情緒也一下子鬆懈了下來。所以他在石洞裡一夜無夢的酣暢的誰了一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