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十一手機

我擁有的第一部手機是NOKIA，沒在打廣告，真的——不要問我為什麼要解釋，這個世界太多廣告了。

那是一個很實用的手機，沒有相機沒有MP3沒有上網，隻能打電話收發短信偶爾玩玩貪吃蛇，那時候的我這樣就已經很滿足了——事實上直到現在我也認為這樣沒啥不好，隻是為了趕時髦才買了個智能機，想想挺傻的，要是被祝連環知道，一定會被他嘲笑：終於開竅了？你這個土人！

“我就是一個土人，不麻煩你提醒。”第一次在醫院以外的地方見到祝連環，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那之前他對我說的是：“原來你是個土人啊！”

不就是穿了套無牌運動裝麼？不就是踏了雙山寨星鞋麼？不就是剪了個方寸平頭麼？不就是挎著個帆布背包麼？不就是咬著根番薯乾麼？咋就成了土人了？

“土得掉渣。”我說起我和祝連環的孽緣說到這裡的時候，小然和安安不約而同的說。

“希那時候挺老實的一孩子，被我們連環帶壞了。”伯母微笑著說，眼睛飄向了祝連環的遺像。

那家夥浮誇一生，連靈堂也要搞得花花綠綠金光閃閃，而遺像竟然隻用了張黑白照——我還以為至少是彩照呢。

看著他那頭金發，我還差點沒認出他來，我說：“染得像猴子。”

“你這土人懂什麼？”他甩了甩頭發，自得其樂。

我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和他計較——要真和他計較，那就不止這些了，我說：“找我？乾嘛？”

“沒乾嘛，路過剛好見到你而已。”他笑。

我咦了一聲，道：“路過？”扭頭看了一圈，說：“這裡是校內，除非你是這裡的學生。”

他點了點頭，我再回想在醫院裡他那雙閃閃亮的眼睛，杯具了……

很多事情是我不能控製的，例如死亡，他的死與我無關，於我，有關。

我站在懸崖邊，看著他墜落，救他上來的是我，海水把他的喉嚨嗆得一語不發，濕掉的衣服成了累贅，過長的劉海掩蓋著絕望。

“你不要命了？”我咳出了海水——鹹死了，又苦又澀。

他不說話，愣愣的看著海麵，像尊雕像。

“你教會我遊泳，不會就是想要在今天讓我救你吧？”我歪了歪腦袋，忽然有這個惡作劇的想法——雖然我知道這麼搞笑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他肩膀抖了抖，嘴角咧開，笑了。

有那麼一刹那，我以為他是流浪人間的惡魔。

然而忽然的，他靜默的畫麵被他一陣胡亂的自摸打破了——呃……好吧，他是在自己褲兜裡找什麼……

“啊！”他叫了一聲，似乎找到了，“還好。”他拿出來的是一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