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昏昏沉沉的,容恕迷迷糊糊睜開眼,透過朦朧的紅紗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掛滿喜字的房間。
這裡是哪兒?
容恕瞬間清醒,幾根胖胖的觸手從脊背處長出,迅速將他托舉起來。
這是間風格詭異的喜堂,慘白色的喜字,無風搖曳的大紅燈籠,厚重的黑木棺材……這裡正在舉行一場冥婚。
參加冥婚的人呢?不止是人,喜堂也亂糟糟的。燭台供桌東倒西歪,紙人媒婆四分五裂,這副雜亂的樣子,像是經過了激烈的戰鬥,不過這些應該跟他沒關係……吧?
他記得自己之前剛從人類超市買了菜打算回出租屋,路過二樓,被一隻塗著大紅口紅的紙人媒婆拽進屋裡,說是鬼新郎不見了,要他替一下。
這簡直就在開玩笑,他是觸手怪,不是紅衣鬼。容恕當場拒絕,然後……然後他就記不起來了。
看現場這樣子,其他活物應該都死的差不多了。
容恕從觸手上跳下來,踢開腳邊的棺材板。
棺材板底下壓著最開始把他拉進來的紙人媒婆,這家夥隻剩個頭,嘎吱嘎吱發著奇怪的聲音,很難讓人忽視。
容恕蹲下,“喂,還能說話嗎?誰把這裡拆了?”
紙人劇烈抖動,像是聽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直勾勾地盯著容恕,“你、你……”
“……”居然真的是他,他怎麼不記得?
容恕摸摸自己下巴,又問:“那個人類新娘呢?”他記得好像有這麼一個人類。
這回紙人媒婆沒說話,反而一直盯著容恕。容恕微微挑眉,順著它的目光看去,發現它在看自己下半身。
“?”變態?
容恕一腳把紙人媒婆的腦袋踩碎,這種害人的東西留著也沒用。忽然他動作一頓,隱約感覺自己下腹有些發燙。
難道被盯出什麼毛病了?
容恕將衛衣下擺撂上去,露出緊實流暢的腰身,意外地發現在靠近人魚線的上方有一小塊皮膚泛紅。
沒多久,皮膚上出現了紋身的樣式,用繁瑣的古文字,寫著簡短兩個字:婚書。
容恕臉色一沉,反複看這兩個字,確定是婚書兩個字無疑,陷入了沉默。
他以為自己無意識把冥婚場地拆成廢墟,就意味著這場冥婚沒結成,他和人類依舊沒有任何關係。
但事實很明顯和他想的不一樣。
容恕又把這個紋身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最終確定它真的不是人為紋上去。
他真的結婚了,還是和一個人類。
容恕痛苦地摁摁太陽穴,他不願意和人類來往,還偏偏多個人類老婆。
“容恕!我可算找到你了。”
一隻漆黑的鳥從破裂的窗戶裡鑽進來,像一個高速炮彈,徑直飛到他麵前,一個急刹才沒撞到容恕身上。
鳥剛停下,就用極度恐慌的語氣指著容恕腰上的紋身尖叫。
“你、你結婚了!”
容恕平靜看它,算是默認。
見他承認,烏鴉半晌沒回過神來,都忘了怎麼飛,一屁股砸在地上。
“你真和一個人類結了冥婚?你不是有人類恐懼症,討厭人類討厭得不行嗎?”
這鳥是他的寵物,和詭異生物沾點邊,會說話。被它這一驚一乍的尖叫打岔,容恕心情平複了不少。
“結了又不是不能離,而且我對人類不是討厭,隻是不喜歡。”
“不喜歡和討厭有什麼區彆?你彆忽悠我。”烏鴉重新飛起來。
容恕沒回答它,也不指望一隻鳥能理解語言的博大精深。他大概能猜到烏鴉驚訝的原因,烏鴉作為一隻寵物出現在他身邊的時間並不久,大概看自己總躲著人類就覺得自己討厭人類。實際上,他曾經是個人。
而現在成了怪物,他就因為一些原因得了人類恐懼症,看見人類不躲得遠遠的就渾身難受,不小心碰一下更是要刺疼半天。
“那你打算怎麼辦?那個人類新娘呢?你怎麼會栽在一場小小的冥婚裡?從冥婚中跑路難不倒你吧?”
“你問題怎麼這麼多?”烏鴉這個寵物,哪兒哪兒都好,就是聒噪還愛八卦。
“我怎麼了?”烏鴉不服氣,“我長一張嘴巴就是用來說話的,你彆岔開話題,你打算怎麼處理那個新娘?”
“那家夥跑了,我單方麵解除婚約就好。”
反正他們兩個也不認識,解除婚約後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交集,容恕心態良好。
他的答案烏鴉不意外,但有件事烏鴉很好奇。
它扇了兩下翅膀,湊到容恕身邊,眼神戲謔,“人類新娘長得好看嗎?你現在也算是已婚人士了,有什麼感想?”
容恕不太想回答,但還是下意識回憶了一下:“我不記得了。”
“……?”烏鴉震驚,“你和一個陌生人類結婚了?還不記得了?”
“出了一點小意外,”容恕稍稍心虛,“你可以理解為,我失去了意識,還發瘋把這裡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