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隱約傳來喘息聲，對方有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如果不是容恕耳力很好，應該捕捉不到。

是個人類。這個時間點出現，容恕第一反應就是逃跑的新娘。

但容恕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可能。

因為樓下的人除去混亂的喘息聲，腳步聲也很亂，應該是受傷了。

作為一個有人類恐懼症的觸手怪，他即使是發瘋也不可能碰觸人類。這也是為什麼冥婚場地其他東西都被撕成碎片，人類還能逃走。

所以容恕壓根不相信自己會碰觸人類，也不相信新娘會受傷，應該是個路人。

樓下的人類似乎正在上樓，容恕默不作聲往牆角一靠，將自己完美隱藏進黑暗中。

那個人穿著官調的製服，一手撐著樓梯扶手，一手捂著腹部，腳步踉蹌地往上走。

他走路的姿勢很勉強，身形又單薄，撐著扶手像是掛在枝乾上，輕輕一陣風就能吹走。

容恕又往牆角靠了靠，如果被這個調查員發現一定會受到盤問，很麻煩。

那人艱難地從二樓爬到容恕所在的樓梯平台，隨著距離的靠近，容恕忽然睜眼，表情變得有點古怪。

“嗯？”

味道有點好聞。

容恕沒忍住稍稍離開了點牆壁，往那人來的方向湊了湊。

好奇妙的感覺。容恕又不自覺往前湊了點。

他就像一個趨光的飛蟲，而這個人類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光源，對他有著天生的誘/惑力。

“是求偶？”容恕後知後覺感覺到了點什麼。

他重新倚靠回牆上，靜靜盯著蹣跚的人類，漆黑的瞳孔在黑暗中散著點點微光，像一隻潛伏在暗處觀察獵物的野獸。

人類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扭頭向角落看過來，腳下卻突然踩空，硬生生朝台階跪下去。

“……”好蠢的人類。

大概是怪物的求偶本能，又或許這個人類太過奇特，容恕下意識從黑暗中探身，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沒想到手中一鬆直接把對方的外套給拽了下來。

……不是，這外套看著挺長的，怎麼跟破布一樣？官調的製服就這兒？

對方顯然沒想到這裡有人，反手抓住製服一拽，本來就破布似的衣服“刺啦”裂成兩半，帶著人仰頭向後倒去。

這要是磕著後腦勺就沒命了。

但他有人類恐懼症。

容恕猶豫了一秒，還是選擇上前一步，勾住人類的腰，迅速將人拉回來。

人類身手比容恕想象的要好很多，快速借力站穩。

他剛站穩，容恕就後退一大步，甩了下手，揣到兜裡。

這嫌棄的模樣好像碰了什麼臟東西一樣。

人類沉默了。

“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和彆人有肢體接觸。”

容恕搓搓自己的指尖，有點意外。往常他不小心碰到人類，指尖會傳來刺痛感。這次卻不一樣，更像是被電流擊中酥酥麻麻的感覺。奇怪，人類恐懼症的效果在這個人類身上變異了嗎？

人類抬頭看了他一眼，容恕這才發現對麵這個人類臉頰泛著潮紅，眼角垂著淚痕，就連睫毛都被打濕微微顫抖，委屈又可憐。

他感覺自己就是親手折斷蝴蝶漂亮翅膀的混蛋。

……他就是說了句，這就哭了？

容恕試圖緩和氣氛，“並不是嫌棄你的意思。”

人類無視了他，他彎腰從地上撿起撕壞的製服，係在腰上。他的腰線條優美，纖細有力，但容恕還是憑借怪物出色的實力還是看到了一些不該存在在他身上的痕跡。

像是淤青，又像是曖昧的紅痕？

現在想來，人類的衣服淩亂不堪，像是被什麼撕扯過，一頭漂亮的長發也亂糟糟的，臉頰上也帶著情事後的潮紅……他整個人就像一朵可憐兮兮的花，被人從枝頭摘下，蹂躪過後，又丟棄到泥裡。

原來不是被罵哭的。

容恕沉默，“……需要幫忙？”

對方臉上的情緒沒什麼變化，隻是因為容恕的問題動作微微一僵，大概是沒想到容恕會在黑暗中發現他身上的異常。

“不需要。”人類異常冷靜，情事過後的羞澀痕跡似乎隻出現在臉頰的紅暈和聲音的疲倦上。

人類撿起另一半外套轉身上樓，沒走幾步又停下來，像是想起了什麼，扭頭看他：

“謝謝。”

“哦，不用客氣。”他原本沒打算管。

人類頓了頓，又道：“樓道裡不安全，不管你是什麼人，都趕緊回去吧。”

“哦。”他差點忘了，這家夥是個調查員。

容恕突然萌生了點興趣，他第一次遇見這種人類。

語氣平平淡淡，人也很冷靜，明明自己慘兮兮地，卻不忘囑咐他回屋。

很奇怪，很有意思。

就是有點可惜，遇到了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