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尷尬地笑了笑,“就是……我還沒見過太子,就怕人家看不上四娘子,也看不上我。”
顧夫人大手一揮,“開玩笑,不說旁的,就憑你這人才樣貌,是中書令家小娘子能比的嗎?當今太子若是看不上你,那他隻好去九天上娶仙女了。這門婚事不成,到時候咱們眼光再放低些,嫁個親王郡王的,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全家對她滿懷希望,仿佛隻要她答應,東宮大門隨時向她敞開似的。
居上卻犯了難,自己和高存意是從小一起長大,朋友處著處著,被亂點了鴛鴦譜,也算順理成章。但和當今太子,可說是八竿子打不著,就算自己誇口有手段,沒有途徑,也施為不開嘛。
怎麼辦呢,回去後在屋裡背手轉圈,幾個婢女也為她突來的豪情壯誌感到為難。
“要不我想辦法打探一下太子的行程,在他馬車前裝中暑暈倒?”
藥藤說:“暈倒了可是要掐人中的,上回夥房的昆侖奴厥過去,管事大力掐他,他臉黑雖看不出紅,可鼻子底下腫得被蜂蜇了一樣。小娘子,你想想,到時候麵見太子殿下是那個模樣,太子殿下還願意多看你一眼嗎?”
說得也是……居上仔細琢磨了一下,再次計上心來,“點兩個家仆裝成強盜劫持我,怎麼樣?”
另一個婢女候月說:“太子駕前都是悍將,逮住強盜,不由分說捅上兩刀,就算不捅刀,怕是也會抓進官衙嚴刑拷打。到時候他們再把娘子供出來,那娘子的臉可就丟儘了。”
啊,言之有理,麵子這種事很要緊,丟什麼都不能丟臉,這是作為辛家人的氣節。
再說太子居於東宮,沒什麼事也不會在街市上瞎晃,上哪兒能碰見他?除非再冒一回險,再去一趟修真坊……
她忽然想起來,上回那個逮住她的人,不就在東宮任職嗎。那麼巧,還都姓淩,就算不沾親,起碼是認識的,隻要自己頭子活絡些,通過他求見太子,這一來二去的,不就見著了嘛!
她高興地一拍掌,主意是臭了點,但行之有效。之前是偷著去見存意,犯了忌諱,這次事先通稟,不答應至多不去,不算罪過吧!
主意打定了,但真正要實行,又拖延起來。忽然有些後悔,不該在家裡人麵前誇口,不該和陸觀樓較那個勁。現在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居安那傻子還總來問她:“阿姐,你打算何時去見太子殿下?”
居上躲在內寢,模棱兩可地糊弄:“現在天太熱,再過兩日,等天涼快些。”
居安蹲在她的榻前,辨她的臉色,“阿姐,你心裡是不是沒底?”
居上斷乎不能承認,輕飄飄乜了她一眼道:“你彆使激將法,我不會上當的。不出去是因為太陽太毒,我怕曬黑了。”
居安老實地“哦”了聲,想了想又對居上道:“阿兄回來了,我聽阿兄說,今日朝廷頒布了旨意,令陸給事尚公主。”
居上聽了,氣不打一處來,翻身坐起撫了撫鬢角,“今日好像不怎麼熱。”一麵揚聲喚藥藤,“替我準備衣裙,我要出去一趟。”
藥藤應了聲是,招來屋裡侍奉的婢女,給小娘子梳妝打扮了一番。居上從花鈿裡挑了個小魚形狀的貼在眉心,最後對居安道:“玉龜,你看著吧,阿姐也要鯉魚躍龍門。”
居安給她鼓勁,“阿姐一定行!”
居上點了點頭,馬車已經在門上候著了,她帶著藥藤舉步上了車,不去彆處,直奔上回扣押她們的官衙。
燒尾宴那天,姓淩的沒有說明白他究竟任什麼官職,怕是不太好找,但居上知道那位金府率。於是直接求見,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那位將軍大步而來,依舊一張大大的國字臉,熱得臉膛發紅。
待走到近處,仔細辨認了半晌才想起來,“辛府的人?你們怎麼又來了?”
居上向他欠了欠身,“府率,我有要事,求見那日審問我們的將軍。”
金照影微頓了下,“哦……那位將軍公務很忙,小娘子找他,有什麼要事?”
居上很有耐心應付,“是這樣,我們打算再去一回修真坊,若是問府率,恐怕府率為難,不如直接討淩將軍的主意。”邊說邊朝門內望了望,“請問淩將軍在嗎?”
金照影聽她這樣稱呼太子,憋著笑,胡髭直要往臉上翻。
其實她的身份都已經摸清了,尚書右仆射家的小娘子,長安城有名的世家貴女,當然不能再像上回那樣魯莽對待了。何況太子殿下空前有耐心地同她周旋,那麼自己當然要為太子殿下站好這班崗,便很解人意地說:“淩將軍啊,他今日不在,東宮內事務繁忙,他鮮少到左衛率府來。這樣,小娘子若是要見他,某替小娘子傳個話,倘或他有空見小娘子,某再命人通知小娘子。”
看來今天是見不到了,但有人願意轉達,倒也不虛此行。
居上說好,拜彆了金府率。回去路過西市,看見胡人商販正賣野駝酥,隨手買了一盒,坐在車內和藥藤一路吃回了家。
可惜第二日沒有等來左衛率府的回應,想必那位金府率已經把這事忘了。居上倒也不著急,受挫說明沒緣分,沒緣分就不要強求了。
結果到了第四日,將至傍晚的時候,門上的仆婦進來回稟,說:“小娘子,有位金府率派了個兵勇到門上傳話,說明日巳時淩將軍在左衛率府,請小娘子屆時過去相見。”
居上這時正站在牆根的陰影下投壺,連投了五六次都不中,居幽又倒了杯酒來罰她,她喝得兩眼冒金星,也沒聽清,隨意擺了擺手,把夾在腋窩下的箭一股腦兒拋出去。這回總算中了,立刻笑著催促幾位阿嫂,“快、快……看你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