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傍著門口又待了一會兒,仰頭望著院子上空的繁星,好似一盞盞的小燈被逐一點亮,天色仿佛被一塊黑幕徹底地掩蓋了起來。宮中的寂寞往往在黑暗來臨時顯得格外清晰,沈君梅的房中早早便熄了燈。
“小姐,我們也睡吧。”藍玉在臥房內整理著床鋪,一麵朝門口站著的藍槿說道。
藍槿耷拉著腦袋,無趣地走進去,嘟囔著:“按說皇宮裡有這麼多人,怎麼會這麼安靜呢?”
藍玉笑了笑,說:“這裡是皇宮,人人做事都小心,哪能像咱們府上那樣說說笑笑,沒有規矩呢。”
藍槿癟著嘴,說道:“那皇上是不是太可憐,在這麼一個冷冰冰的地方生活。”
藍玉湊到她麵前,輕聲問道:“小姐是不是後悔了?”
藍槿愣了愣,然後搖頭,道:“沒有。”
藍玉在心底幽幽地歎氣,想到曾經在藍府無憂無慮的日子,連她都開始懷念了。可是,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想罷,藍玉隻說道:“小姐,快睡吧,奴婢給小姐陪夜。”
藍槿在宮中的第一個夜晚,心中也不免害怕,幸好藍玉在身邊,又聽她這麼說,心中頓時大悅,笑吟吟地說道:“玉兒你真好。”
藍玉一邊服侍她躺下,一邊說道:“以後奴婢會一直陪著小姐,給小姐作伴,那樣小姐就不會孤單了。”
藍槿重重地點頭,乖乖地躺在床上。藍玉替她掖好被褥,又將薄薄的一層紗帳放下,自己便在臥房的一張睡榻上躺下,微微側頭看了眼平靜的藍槿,她也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皇宮的夜晚無比的寧靜,而越是這樣安靜的環境卻越讓人睡不著,隻有自己的心跳聲那麼真實地存在著,強而有力地跳動,如沉重的鼓聲,一下接著一下。
藍槿輾轉難眠,翻了個身又坐了起來,撩開床帳,輕輕地叫了一聲:“玉兒,你睡著了嗎?”
沒有回應,隻有藍玉均勻的呼吸聲陪伴在這間臥房裡。藍槿見她熟睡,便不忍叫醒她,獨自下了床,站在窗口望著月色。
淡淡的月光如輕絲般柔和地拂過她的臉龐,藍槿臨窗站了一會兒,忽而聽到一陣空靈的樂聲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傳來,帶著山嶽的偉岸和流水的靈動。這樂器吹出的聲音真是好聽,但並不像平時見過的管弦絲竹。
樂聲時而歡快,時而憂鬱,時而高揚,時而低沉,聽得藍槿沉醉其中。她披了件衣裳,順手提了盞水晶宮燈,悄悄地走出了房門,順著樂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雖然是夜晚,但皇宮的宮道上十分明亮,每走幾步便有一處石砌的燈柱,因而藍槿壯著膽子越走越遠,直到了白天經過的那片湖水附近。
遠遠地望向湖中央的宮殿,這樂聲分明是從宮殿中傳來的,那美妙的音符像是踏過靜謐的湖水,一路悠揚飄來。隱約中,宮殿內有點點昏黃的殘光在閃爍,隻是那點光源時隱時現。
那裡有人!
藍槿好奇地眺望著,忽然見到黑暗的湖邊上有一隻小小的劃船,因為沒有點燈,所以並不容易被發現。藍槿握緊了手中的水晶燈,一步一步地接近那隻劃船。
“誰來了?”忽然的一個聲音從船內傳了出來,嚇得藍槿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此時,船內說話的人微顫顫地探出頭,竟是一位年邁的老太監。
藍槿安了安心,緩緩地走過去,指著那處宮殿,道:“公公,我聽見那裡有人呢!”
老太監見她一個小姑娘,便說:“是啊,那裡有人。”
藍槿見他十分慈祥,便放了心,道:“原來他是坐船過去的,他在吹什麼,真好聽。”
老太監答道:“這是世上最美的曲子,能吹出這首曲子的人,他的心就像湖水一樣純淨。”
藍槿不由地好奇,問:“他是什麼人?為什麼住在水中央的宮殿裡?”
老太監昏花的眼睛眯了眯,說:“那裡住著易太子的靈魂,每天夜裡,易太子的靈魂都會出現,像這樣靜靜地吹奏這首曲子。”
“啊!”藍槿聽他這麼一說,背上一股寒氣,不禁喊出了聲。
老太監道:“姑娘莫怕,易太子有世上最美好的靈魂,他不會害人的。”
藍槿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問:“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老太監森森地笑:“易太子就被關在這湖底,但靈魂卻是任何人也關不住的!”
驟然,那樂聲停止了,唯有一陣陰風暗暗地吹來……
老太監忽然大笑,笑得讓人心裡發毛,他在唱歌,卻聽不清究竟是什麼,隻是嗚嗚咽咽的聲音,仿佛是在哭泣一般。
藍槿望了眼宮殿,已經徹底地黑暗了。
“易太子!易太子!”老太監一聲聲淒淒地叫著,越聽越懾人。
藍槿哪裡還待的住,慌亂地想離開這個地方,她第一次從心底冒出可怕的念頭,仿佛有一隻黑暗中的手在推著她。她加快了腳步,卻一個不穩,摔倒在地上,手腕也擦破了皮,水晶燈因為顫動而完全熄滅,頓時周圍黑的恐怖。
藍槿剛爬起來,卻感覺身後好像有什麼人跟著她,她心裡慌了,拔腿就跑,越跑越快,隻想儘快離開這個地方,但不管她跑多快,她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而且越來越接近她……
偌大的皇宮,且在夜晚,藍槿完全沒了方向,又不敢出聲,隻能逃命似的往有光亮的地方跑去,經過一處處的宮殿,卻好像都不是她住的地方。而她卻感覺身後那個跟著她的東西離自己已經隻有一步之遙,霍然,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逼到了牆角。藍槿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慌地大叫:“啊……”
但轉瞬,一個熾熱的吻仿佛從天而降,將她的喊聲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