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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非白進了院子,正瞧見李二跟江河抱著被褥進了院子靠北既柴房對麵的偏屋中。
被臨時打掃出來的土炕也隻是乾淨,彆的可真是家徒四壁。
但還好沒有那麼臟汙,不算埋汰。
羅非白瞧見了,把證物給了小書吏,再一起安置被褥,讓年紀大的張叔早點選一個位置睡去,可累一整天了,老人家扛不住。
張叔回頭問了外麵的羅非白要先睡哪,後者進屋,手裡提著背囊。
“我都可。”
“那老朽就選這邊吧,年紀大了起得早,到時候免得驚擾你們這些小子。”
張叔選了最靠窗的位置,其他人也沒爭,江沉白不等李二這些人選,見羅非白沒有挑的意思,就果斷拍板讓羅非白睡最靠裡,其後是自己,李二,另一差役、小書吏與張叔。
“輪夜看守也按兩個兩個來,先你們兩個,再是我跟李二,村長那邊也安排了兩個人,搭著,足夠看管好犯人跟屍體了。”
都入夜了,累得很,主要還是辦完大事,心頭衰力,疲乏一下子湧上來,實不必為此爭論商量耗費心神,其他人也沒異議,接著江沉白客氣請羅非白跟張叔早點休息。
幾人出門到院子裡,壓低聲音談及證物的事,李二多嘴問何故去一趟趙家,左右那狗東西已經認罪。
小書吏:“李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衙裡那些人....雖然已經認罪,也簽好了認罪書,但萬一那些人硬要說咱們逼供,也是麻煩得很,以前也不是沒有這事,好歹有個證物能頂一下。”
李二恍然:“我還以為又是那姓羅的吩咐呢,這人邪性,也不知什麼來頭,派頭大得很,慣會指使人。”
李二這人說好聽點是中正不二,不會諂媚奉承,說難聽點就是不分對象滿嘴咧咧,其餘倆人不愛聽,說好歹是因為人家才破案的,又是有功名的讀書人,還真得尊重些。
李二:“知道知道,我也謝著呢,就是納悶她的來路.....不過這種讀書人最麻煩了,剛剛還非要洗臉洗手,那江河披麻戴孝的還主動給她端來洗腳水。這也忒嬌貴了....誒,沉白你乾嘛去啊。”
那會江沉白去了趙家,也沒見到,聽李二這麼說,便皺眉,“即便我不在,也知道是人家小輩感恩她幫忙破案,為親娘洗刷冤情,如此恩重如山,端了洗腳水又算什麼?你少說點話,不然被張叔得知,有得是你好果子吃。”
江沉白把李二管得服服帖帖,接著變去洗了臉跟手,也去後院打理了下身上的臟汙。
其他人見狀悻悻,隻能跟上一起,不過小書吏倒是高興的,他也愛乾淨,可受不了衙裡一些差哥哥的埋汰汗味。
值夜輪後班的最為辛苦,因為得先睡,又得中途起來換人,睜眼到天亮,十分磨人,江沉白也算是照顧年紀小的另外兩人,自己跟李二擔著了。
進去的時候,窗戶透了微白的月光,連燭火都不必了,屋內還浮著幾分常年堆積雜物的朽氣。
江李二人聽見了張叔早已疲憊深沉睡去的細微呼吸聲,倒是那羅非白連個男兒常見的呼嚕聲兒都沒有,也不知睡了沒。
李二被羅非白提點過彆得罪姓羅的,也算小心翼翼上榻,而後一躺下就.....
誰家房梁塌了?
江沉白從小也算習慣,但剛坐上炕聽到這巨大的呼嚕聲就心虛得很,活像是自己上房揭瓦踩塌了房子,迅速瞧向背臥的羅非白。
後者沒動,他稍稍放鬆,渾身緊繃的氣力也鬆懈下來,緩緩上榻,又仔細問了下自己跟李二身上有沒有汗臭跟腳臭的味兒。
還好沒有。
躺下一會後,本該抓緊時間睡個囫圇覺,半夜還得起來值夜,但他總是想東想西,不斷回憶今日案情。
他反省了下自己,論斷大抵是往日案子都沒這麼複雜過,若是複雜的,也有早年老太爺如雷電目明察秋毫,他們這些小的有主心骨,心都是定了,老太爺一沒了,他們就像是昏頭的蒼蠅,被一群鼠蟑驅趕著勞心勞力,唯恐被害,心累非常,可是如今來了一個這樣的人。
這一路,都是有人指點的。
大抵這就是老太爺從前說過的“外麵的世界啊,大得很,能人手段如暴雨雷霆,強人心計如翻雲覆雨,但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風聲細語自有芭蕉夜色可賞,人這一生,總得平平安安才是福。”
但年少者,熱血昂揚,哪有不向往外麵世界的啊。
若都是羅公子這樣的能人,見到了,自是讓人難忘的。
江沉白辨析了這般心態,對自己今夜心頭躁動便有了認知,也越發佩服起身邊之人,隻是....也有點不可說的挑剔。
年紀輕輕的好男兒,看著身段十分高挑,比一般男兒還要秀挺,就是太單薄了,臥躺在那,月光泠泠,孤背顯若削玉楊柳。
這也就罷了,如此才華洋溢已可奪萬人風采,為何要在身上塗香粉?
這清新雅致讓人迷糊的味兒,應當不是他嗅覺有誤吧?
聽說城裡的公子哥兒都比較附庸風雅,若有冒犯,便會嫌棄他人土氣。
這姓羅的嘴巴又毒,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