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去拾那一柄白色的羽毛,輕柔的不像話的羽毛。她恰好路過,身上的香氣略過他的鼻腔,印度式的景泰藍印花長裙,白棉的襯衫,沒有傳說中天使柔軟婉轉的長發,隻是把頭發在腦後鬆散的一卷紮了個發髻。
“這,是你的羽毛嗎?”他一直情不自禁,拉過了她的手。那雙手並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柔嫩,骨頭是有點硬的,但並不粗糙。他想起了母親的手也是這樣的觸感,不由得一愣。
姝雯吃了一驚,被他拉的回了頭,大街上竟然有人公然拉著陌生人的手。那不著邊的話也聽著不是那麼真切。
“是你?”他低呼了一聲,那麵龐並不十分美麗,但卻印合天使的長相,嬌嫩粉紅卻略顯蒼白的嘴唇和臉,未施粉黛的眼睛閃著孩童的驚訝和柔軟,那一副眉毛更是不同於西方女子精心修剪的利眉斜挑,隻是濃密懶散的放置在眼睛上麵,卻相得益彰。
他舉著羽毛不勝尷尬,她不是天使,而是自己學校的學生。是啊,怎麼會有天使呢。一瞬間,他為自己孩童的衝動後悔了起來,怎麼會那麼天真呢?
“你是?”她似乎忘記了對方是誰,記不起來也罷!他反射性的鬆開那隻不聽話的手,擺了擺,示意她忘記剛才的事。可偏不湊巧,她又在一瞬想了起來,“嗬,你是學校藝術學院的工作人員!”
“是啊”,他歎了口氣,隻得承認。
她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也不問他做什麼,也不做什麼動作,“好漂亮的羽毛,不像是鴿子身上的。你哪兒得來的?”
不就是剛才,還為此錯抓了你的手,他心裡沒好氣的想著,卻一味想從這樣的氣氛裡脫身,他覺得自己是丟了臉的,不可以在她麵前長呆,“剛在地上撿的,我得回去工作了。”
她體恤的笑了笑,道了聲再見,便目送他走了。
他回到辦公室,完全沒有了心情工作,把羽毛隨便又鄭重其事的往書裡一夾,埋頭埋怨自己不可以如此孩子氣,如此衝動。
他想起了她蒼白的臉,忍不住去翻早上她來交的假條,她叫什麼呢?生了什麼病?他秉著自己的記憶按順序找到了那張表——SHUWEN REN, SHUWEN, SHUWEN,他在心裡默默的念了三遍,SHUWEN連成了schön,在德語裡,這是美麗的意思。精神緊張,輕微的抑鬱症,“哦,憂傷美麗的天使”,他低吟著,這話一出,他被自己嚇了他一跳,怎麼會這麼不知羞。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把那張表格塞到了最低下,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又想去看看她的字跡如何,是否清秀抑或雄壯。
從那時開始,他便期盼著她再來交假條,也許她並不是真的生病了,而是和其他的男孩瘋癲去了,但是那蒼白的臉色又怎麼解釋呢?也許是玩過頭了吧。他一方麵想她的壞,一方麵又勸自己說她是好的。他希望她再來交表,但又害怕見到她,卻也不希望她生病。
終於,她又來了,海軍條紋的裙,白色的襯衫收進腰裡,她是襯白色的,或者,白色是襯她的。比起之前見到的,她今天的臉色又少了幾絲血色。
“我來交表”,她未抬頭,他多希望她發現自己,但又懼怕她提起上次自己的失態,便不由的發了愣。
“先生?”她抬頭,輕呼他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