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許沒有掙紮,徑直跪下來。
緊接著她就聽到言靈施對林叔說:“將皮鞭拿來!”
“老爺!”林叔一震。
“拿來!”
林叔無力推拒,隻好示意手下家丁取來了皮鞭。
言靈施將皮鞭握在手裡,言如許盯著皮鞭看。
這是根極好的鞭子,通體發亮,鞭柄雕花。可言靈施是文官,出入府宅都是坐轎,從不騎馬。
善騎射的人是李長霓,這根皮鞭是她的遺物。可言靈施要用它鞭笞她的女兒。
言如許內心生出無儘蒼涼。
她這父親,在無恥這項作為上,似乎永遠能超出她所料。
果然,皮鞭閃電一般落到她的肩背上,發出霹靂聲響,
言如許開始隻聽到耳畔震脆的鞭聲,片刻過後,她才感受到了這根鞭子的威力,她的肩背似乎有一道溝壑由內向外炸開來,如地裂,如山崩……
疼……好疼……
言如許被這疼痛壓倒,用雙手支撐著,才不至於趴在地上,她雙唇瞬間慘白,額頭鼻尖滲了汗,周身難以抑製地顫抖著。
“說!誰教你的?!誰教你的?!私購奴仆!偷養在你院子裡!什麼居心!要造反嗎?!”
言靈施的詰問傳入言如許的耳朵。
言如許……要忍。時機未到……要忍……忍……
言如許在心裡一遍一遍對自己說。
孫玲因在一旁幫腔:“如許啊,這些年,我自問作為後娘,在吃穿用度上沒有虧待你,給你撥的丫頭小廝,也都是精挑細選,最為機靈的。你怎的要背著你爹爹和我,去買了這些人回來呢?這些人的底細你清楚嗎?是好是壞,你能分辨嗎?”
言如夢也開了口:“姐姐此次實在太任性了,快給爹娘認個錯吧。”
言如許努力平息著怒氣和惡心,忍字頭上,當真是一把刀啊……
“爹爹聽我……解釋……”言如許強忍著疼痛開口:“現下年關,收拾院子,浣洗簾幕。打掃床下時,在犄角旮旯裡發現一個小匣子。打開才發現,裡頭有兩張銀票,還有兩間鋪子的地契……女兒猜想,應當是母親留給女兒的……”
言如許說到這裡,孫玲因的瞳仁一亮,言靈施也眯起了眼。
李長霓這人心思細膩,給女兒留點私產,倒不是不可能。
“可女兒身在閨中,識字都有限,哪裡懂得經營什麼鋪子。本想著將地契交給父親……可又想到年關之下,朝廷正忙。為了新年,家中也有許多事需要姨娘操持。女兒想著……那鋪子在那裡空了十年,還不知是什麼光景。於是女兒便去看了看,順道給鋪子裡買了些人力,又怕那些人中有女兒看走眼的,不得力的,便多買了一些,帶回了府裡……女兒這幾天……一直想跟父親稟報此事,時常……時常在夜裡中庭廊下等待父親……可父親近來散朝很晚,女兒等不到,這才……這才耽擱了……”
言如許因為疼痛有些不支……
言靈施看向林肆:“她說的確有其事?”
林肆深深望了言如許一眼,言如許自然沒有等過言靈施……今日的大小姐,同往日似乎不大一樣了。
林肆對言靈施行了一禮:“回老爺,確有其事,前天大雪,老奴還勸過小姐可以擇日再來,但小姐依舊等了老爺一個時辰。”
言如許鬆了一口氣。
言靈施的神色也軟了一些:“鋪子在何處?”
“在秋千街北頭,一個平頭鋪子,一個二層小樓……”言如許喘息著:“彆枝,把地契拿出來。”
“是,小姐。”彆枝噙著淚,將言如許實現讓她準備好的地契呈給了管家。
言如許挑這兩處鋪子,並不是白白拱手送人的。
秋千街北頭,離這兩個鋪子不遠,是都城最大的賭坊。
孫姨娘的弟弟孫百喜是這裡的常客,手中的賭資都是孫姨娘給他的。
孫姨娘就這一個弟弟,對其無有不應,每每孫百喜問她要錢,她都是不問緣由就給的。
前世孫百喜欠下巨額賭債,為了幫扶他,孫姨娘幾乎掏空了言家,隻不過這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此時的孫姨娘,應還不知她這寶貝弟弟是個賭徒,便宜老爹也不知道,他的心肝用他的血汗錢貼補娘家兄弟。
既如此,她便幫他們一把,讓他們早日看清這孫百喜是個什麼醃臢東西……
言靈施收到地契,點了點頭,他了解言如許,懦弱,無知,庸常得很,她的話,他是信的。
“起來吧。”言靈施大發慈悲。
“爹爹。還有兩樁事,女兒想求您……”
言靈施皺眉。
“女兒買的這些人力,已經都在戶部……做了登記。若反複發賣,之後他們在主家的日子,也會不好過……女兒院子裡的這些人,相處幾天,都有了感情……所以爹爹,能將這些人留下嗎……女兒的院子雖不大,但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熱鬨了……女兒鬥膽,想把他們留下,行嗎……”言如許說罷,淚如珍珠一般落下來。
言靈施件女兒哭了,幾近消弭的父愛被喚醒了些許,加之言如許老老實實交出了鋪子,他很滿意,於是點了頭。
“第二樁呢?”
“女兒去戶部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戶部尚書章大人。章大人提及上元宮宴,問了女兒一句,是否隨父親赴宴。女兒不知父親的章程,故而沒有回答。所以父親……上元宮宴,女兒……去嗎?”
言靈施聞言心頭一凜。
戶部尚書章如朝是章賢妃的哥哥,章家同李家多年故交,章賢妃又曾因為言如許這丫頭當麵“提點”過自己。
章大人這句話究竟是他的意思,還是章賢妃的意思……
這丫頭若是不去宮宴,章賢妃定然又對他生了嫌隙……
他十年未曾晉升,與章賢妃大有乾係,若再得罪她一次,他的仕途可就完了……
“你是言府嫡女,自然要去。”言靈施開口。
“老爺……”孫玲因想要說什麼,卻被言靈施一個眼神瞪了回來。
“是。女兒知道了。”言如許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