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卻不同,言如夢還是言如夢,言如許卻不是原來的言如許了。
“你放心。”言如許勸慰彆枝:“二小姐今日應是有正事登門,不會折騰你們。”
“真的?”彆枝不放心。
言如許無奈一笑:“真的。”
……
言如許命人支了個炭爐,在東院正廳見言如夢。
言如許甫一見她,便覺得想笑,這丫頭在外頭總是巧笑嫣然,在父母跟前也是乖順和婉,怎麼一到她這兒便跟討債的一般。小小年紀,這麼會裝模作樣,真是有意思。
言如夢見言如許來了,昂頭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原本父親是要讓你過去責罵你的,你昨天和雨凝姐姐那般對峙,又惹了慕容姐姐前來調停,還搬出太子殿下唬人,可以說僭越到了極點。若非是我在父親那裡護著你,你如今已經被父親賞了鞭子了。”
言如許喝一口茶:“所以呢?”
言如夢氣得瞪眼,站起身來,急切道:“所以……所以你要謝謝我啊!”
言如許笑了:“若我不謝呢?”
“你……”
“昨日若不是我,你覺得如今挨鞭子的人,還會是我嗎?”
“你!”言如夢先是被堵得說不出話,接著她的頭揚得更高了:“一碼歸一碼!我今日來就是跟你說,你固然是幫了我,但我也幫了你,我不欠你什麼!”
言如許唇角弧度更大,是了,這就是言如夢今日來的理由。
她知道是她一貫瞧不起的姐姐救了她一回,她十分不甘心,又十分怕姐姐用這點施恩拿捏她,所以今日便來說清楚:固然你言如許昨兒個很威風,但回了這京兆尹府,唯有她言如夢才是父親的親親女兒。
“當然。”言如許淡淡說道:“你我兩清。”
目的達到,言如夢也不想多留,生怕多留一會兒就又回想起昨夜的窩囊。
她起身要走,言如許叫住她:“言如夢,你如今還覺得,你那雨凝姐姐真的拿你當朋友嗎?”
言如夢回了頭。
言如許:“為了區區一個玉做的玩意兒,她便可以在宮宴這般勳貴儘在的場合中,當眾出言侮辱你,下你的麵子。這樣的人,你還要同她親近嗎?”
言如夢袖子裡的拳頭緊緊攥著,言如許確實戳到了她的痛處。
她自幼同這些高官家的小姐交好,雖說偶爾也有對她們的嫉妒,昨日她也一時衝動,說了點“一個尋常玉球罷了,姐姐怎得如此稀罕”這樣的酸話。
但她捫心自問,她對劉雨凝她們是付出了真心的,也確實將她們當做閨中好友。
然而隻為了一杯酒,劉雨凝便同她翻了臉。可謂是情同紙薄。
“記得之前父親誇你,說你自幼精通籌算。”言如許的聲音又傳過來:“經此一事,你這些年的經營到底值與不值,你須好好算算。父親官職不高,你若想在京城紅顏裡拚一份才名豔名,拚一個勳貴郎君,究竟要靠你自己,還是靠旁人;你身邊,究竟是我這親姐姐靠得住,還是那些外頭的姐妹靠得住……你一向聰明,應當明白。”
言如夢緊緊咬著下唇,未再言語,隻氣呼呼走了,走之前還扔下一句話:“你屋子這是燒的什麼炭?熏得人要死。不知道的還以為爹娘虐待你。”
言如許心中冷笑,你爹娘難道對我很好嗎?
彆枝在一旁站著,聽著姐妹兩個的對話,隻覺雲山霧罩。
昨兒個宮宴她沒去,老爺的職級有限,兩位小姐不能帶丫鬟到雲錦台。
難道宮宴上出了什麼事?不像啊……昨兒個小姐回來倒頭就睡,若不是她和驚鵲拖著,她妝容發髻都懶得卸,啥也沒說啊……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彆枝最後隻好感歎:“二小姐竟真沒找咱們麻煩。”
言如許隻笑了笑。
孫玲因這人,有百般壞處,行再多惡事,但有一條,她是好的——她是個合格的母親。
沒有一個母親,會心甘情願將自己的孩子,教成一個惡人。
故而這麼多年,孫玲因在言如夢跟前,時時刻刻都裝得一派溫柔慈母模樣,說出來的道理,也大都是讓言如夢向善的好話。
言如夢長到如今十五歲,雖說有不少小毛病,但大事之上,算得上是良善人。
所以即便她來東院再多次,做的最過分的事就是從體力上磋磨下人,但對她這個姐姐,她還念著一層親情,至多就是說幾句酸話,沒下過什麼狠手。
一個在學業上聰慧、處事上仍有善念的小姑娘,並非不可教。
而且,她是孫玲因的軟肋。
隻要好好淬煉,仇敵的軟肋,便會成為言如許殺出東院的一把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