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腿 他要殺她,他那個表情絕對是要殺……(1 / 2)

熱鬨非凡的馬球場,膀大腰圓的白馬上,一個細瘦拔長的紅色身影。

崔季明道:“您能彆在這兒傻著麼?到旁邊躺著也行,在這兒要是誰家馬看不見你這個泥人,將你踩個半死,都擔不起這責任啊!”

心跳凝滯,殷胥隻感覺血液冰涼的在四肢倒流,他緊盯著崔季明的唇,耳邊隻剩下她那少年時還清亮的嗓音了。

他抬起頭來,望了她雙眼一下,活靈靈的目光。

心忽然墜地,以千百倍的速度突突狂跳,將全身血液擠回發麻的手腳。

殷胥手撐在泥地裡站起身來,卻顧不上看一眼身上與崔季明同色的紅衣,也沒顧得瘦弱的身體,踉蹌幾步撲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開口,就是這夢的破碎,卻忍不住道:“子介!”

一雙滿是泥的雙手抓住了她的韁繩,一雙眼裡驚愕與得而複失的激動。

崔季明讓他這熱情如火,驚的腸子打了個哆嗦。

今日秋分馬球賽事,眾皇子與外臣子有一場友誼賽。她這個剛到長安沒兩天的鄉巴佬也被拎來參加,她雖然有點頭疼自己分到了弱雞渣渣皇子隊,可一場馬球輸贏也不重要,她又不想在聖人前露臉。

隻是這位九皇子,之前就聽說是個癡兒,八歲才開口說話,眼見著連馬都騎不太好,就上來打馬球。殷邛這個皇帝也是心真寬,縱然他兒子多不心疼,但是這九皇子要是從馬上掉下來,誰一不小心踏馬過去踩死了,這就血染馬場了啊!

崔季明看著那病弱的九皇子,又叫了她一聲:“子介”。

成為癡傻患者糾纏對象的她一瞬間變為馬球場的聚焦點,崔季明如同牙疼一般嘶了一口氣:“子介是誰?我又不認識——”

她心道:有病吃藥好麼?不是說殷邛是個撒種遍天下的種馬皇帝麼,兒子就將近二十個,乾嘛非拉著這個腦子不靈光的出來打馬球啊!

殷胥這才想起來,子介這一表字,是他在崔季明十七歲的時候,幫著一起取的。

她為何會不知道?

崔季明一向演技浮誇嘴上念叨些有的沒的,可如今莫名其妙的表情卻實在不是做偽。

她沒有回來!

“你沒回來?為什麼……隻有我回來了?”殷胥不可置信的問道。

“哈?回哪兒啊?”崔季明抽了抽嘴角。

周圍皇子俱是笑起來,殷胥竟然忽然在聖前發瘋,這樣去拽人家崔三。

他不肯撒手,崔季明知道九殿下在殷邛眼裡是算不得什麼的皇子,如今看著全場少年都圍過來,隻好伸手便去用馬鞭敲了敲他手背,絲毫不客氣低聲道:“鬆手啊,咱倆一隊的,你想碰瓷兒往太子殿下馬底下趴,彆來找我行麼。”

雖然此刻的崔季明看起來還年幼,不過說話早早有那副不著調的樣子了。

殷胥就跟皮黏在了她韁繩上似的,咬著牙才把手拔回來,強定心神,環顧四周。

若是看崔季明十三四歲,那他小她半歲多,如今也是差不多年紀,而台子上跪坐的殷邛,也正值壯年。

他身量如殷胥成年時差不多高,跪坐在軟毯上,赭黃色的圓領窄袖袍,麵上無須,兩頰消瘦,眉眼銳利。

殷邛看熱鬨似的把目光轉到他那個沒見過幾麵的兒子臉上,卻發現那個行九的兒子,也在回望他。

遠遠的隔著無數聒噪少年,殷胥卻是黑白分明一雙眼,朝他的方向刺來。

胥乃行九,癡楞無言。他也是殷邛眾多兒子中第一個得癡症的,自他之後,他大概有五六個兒子都患有癡症,和胥一樣體弱無言。

殷胥已經快十三了,平日連三清殿都不許邁出一步的,今日倒是因為立秋大祭,宮裡頭宴請群臣觀馬球,他破天荒的放三清殿裡頭幾個活著跟死了沒區彆的皇子出來。

其中就包括著殷胥。

而他回望過來的目光,讓殷邛隱隱心驚了一下。他在朝堂上每天要麵對多少人的目光,往往許多人的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他能猜出大半的想法。

而此刻殷胥的眼神堪稱居高臨下,充滿了對他的揣度與俯瞰,仿佛是在評定他的功過。

這幾乎讓殷邛有些心驚後便是內心隱隱發怒。

一個皇帝十幾年來俯瞰芸芸眾生,如今卻被自己兒子用同樣的目光俯視著,縱然這隻是一個敏銳的感覺,也讓他尤其不爽。

恰這時,高台之上,剛剛去更衣的皇後歸來。

三十出頭的女人,身材嬌小,走路如同蕩著清風,臉上兩個梨渦,笑容明媚的提裙和侍女走上來,腳步輕盈,一身輕薄的描銀縵紗鬱金裙,倒顯得有些太活潑亮麗,不合她皇後身份。

她的行為也一向不像個端莊的皇後,跪坐在殷邛身邊,先是笑盈盈的喝了杯酪漿,這才手執起搖鈴,竟笑著對台下的太子喊道:“澤兒,你可要贏呀!”

聲音嬌脆,哪裡像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殷邛卻收回了望向殷胥的目光,轉臉笑了:“你倒也是連個公正寬容的樣子也不裝,盼著澤兒贏,就這麼喊出來。”

皇後掩唇笑道:“她們也可以去給自個兒孩兒鼓勁呀,妾又沒有攔著。隻是妾歡喜澤兒英姿,看到了聖人年輕時候的樣子,心中歡欣想著他贏,就是聖人贏了——難道身為女子,還不許偏頗郎君麼?”

她這話說得,本來聖人就隻是寵溺的訓斥,又讓她擰成了情話。

崔季明離得近,聽見了這話,生生在馬背上打了個哆嗦,被帝後恩愛秀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