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走後,澤才拽了一下韁繩道:“你彆想討這匹馬,賀拔慶元費了多大精力給他從西域弄來的,他說的給,你敢要麼?”
“我一個嫡皇子,一匹馬還不能要過來麼?”修雖知道奪人所好不對,卻嘴硬道。
他輕踢馬腹,金龍魚十分懶散的晃蕩了幾步,它似乎能站著就不想走。
澤道:“賀拔家和崔家的心尖子嫡孫就隻有一個,可如今嫡皇子就有三個。”
修哼哼笑了兩下:“我可是那天聽著阿娘訓你了,挨了罵就真的想聽話了?你倒是謹小慎微的,照這麼說皇子十幾個,我們更不值錢。”
修畢竟是小兩歲,少年差一歲差一個天地,澤跟他說不通道理,歎了口氣,隻是道:“今日你騎完了馬之後,記得親自送回來。到時候跟他多說幾句話。”
澤本來是想說,讓修跟崔季明熟悉一點,就算崔季明沒能做上太子伴讀,若是能與修玩的好,對他們這一支也算是助力。
修聽了這些,反而會更逆反吧。
澤道:“崔季明在軍中長大,肯定知道很多養馬的法子,你可以問問他。”
修擰頭:“那是當然。我會問的。”
他騎著金龍魚,倒是趾高氣昂的在帳篷間晃悠了,可走了沒兩步,他算是知道為什麼崔季明無所謂了。
因為這匹馬,真是懶到了極點!
踢一腳走兩步,不踢了就原地站著不動,半天了,還沒走出去幾丈遠。
修又不好去打崔季明的馬,就不停的原地喊駕,可金龍魚一動不動,似乎打了個嗝,在原地留下一坨冒著熱氣的翔。
周圍不少人走過去,忍不住看他笑,修惱羞成怒:“你們看什麼看!”
這麼一吼,更是沒人來幫他了。
修正要下馬,卻看著穿著騎裝的殷胥深一腳淺一腳的從前頭走過來了。
他又裝作四處看風景的端坐回了馬上,殷胥剛剛洗了一把臉,將薛妃給塗的那些幺蛾子全都洗掉,卻看著修騎著金龍魚有些格格不入的立在帳篷之間。
這是崔季明騎了七八年的名駒,他怎麼會不認得。
“殿下,怎麼騎了崔三的馬?”他忍不住開口。
“哎?你會說話?”修更吃驚:“你不是啞巴麼?”
“……”這位殿下,一開口真想讓人揍他。
殷胥看他尷尬的可憐,走過去牽了一下韁繩道:“要往後坐一些,稍微抖動幾下韁繩,不用踢。”
金龍魚是崔季明的愛馬,也是出了名的懶。
崔季明有些騎馬的小習慣,金龍魚辨認的出來,所以隻有它覺得馬背上的是崔季明,要是不跑肯定要挨揍的時候才會動彈。
這還是好多年前殷胥第一次騎金龍魚的時候,崔季明教他的,看來她把馬借給了修,卻不告訴他方法,也是夠壞的。
修在殷胥麵前竟然有些虛心,認認真真的學了一下,短促而含混的說了一聲謝謝。
“你之前騎過這匹馬麼?”修看著金龍魚動起來了,雖然這麼問著殷胥,卻不肯直視他。
“……沒。”
殷胥這會兒倒是開始裝啞巴了。
修看著金龍魚小跑起來,歡喜的笑了一下,繞著跑了一圈。與澤比起來,修明顯的更愛玩樂也更天真一些,他跑回了殷胥身邊:“你要去哪兒,我帶你一程唄?”
鬼才要跟你共乘一騎。
“不必。”殷胥麵無表情的抬了抬手,轉身便走。
“啊對了。”修策馬小跑跟上,特彆小聲的說了一句:“上次推你下馬的事兒,對不起。我沒想著會那樣。”說完他轉身騎著金龍魚就跑了。
……麻煩道歉認真一點好麼。
心裡雖這麼想著,殷胥卻忍不住有點想搖頭。
大家少年時候,也都這麼可愛過啊。
等仆人們搭好帳篷,篝火燃起,天色已經黑下來。各家在空地上支起帷幔,這一片山林喧鬨的猶如三月上巳曲江濱,皇室成員還未到,各家已經開始觥籌交錯。
俱泰坐在一片大帳後吃柑橘吃的滿嘴是汁水,他穿著一會兒要給皇帝和眾人表演用的小盔甲,帳內擠滿了補妝的龜茲舞女與出入拿樂器的伎坊女子,他拍了一下膝蓋,對著旁邊其他幾個人說道:“我先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解決一下,彆到了禦前憋不住了。”
他穿著笨重的鎧甲,往山坡上的草叢裡走去,那裡有好幾塊大石,躲在後頭撒個野尿應該也沒人發現。
俱泰才剛剛掀開笨重的鎧甲,解開褲子,他都沒來得及哼首小調,忽然就感覺眼前一道黑影!緊接著就是額頭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楚,他感覺鮮血從額頭上不要命的湧出來!
發生了什麼?!
俱泰一直有一種謹小慎微的生存本能,他連褲子都顧不得提,就地一滾連忙就去擦眼前的血!他就聽到有個男子不爽的罵道:“靠,沒想到長這麼矮,沒劃脖子上劃臉了!”
有人要殺他!
俱泰幾乎是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心跳如擂大驚失色就要往山下滾!
為什麼?!誰會來殺他這麼個地位卑微的奴仆!
他哪裡還顧得上尊嚴,然而那來殺他之人卻也知道他想要跑到人多的地方,猿臂伸過去就將他拽回來,俱泰感覺自己仿佛是拎在屠戶手上的一頭豬仔,不要命的蹬腿掙紮著。
那殺手將他往地上一扔,他俯下身子,就感覺刀刃刺向他盔甲的縫隙。
若是正常男子的盔甲,這個縫隙剛好足夠刺進去,從這個角度恰好能紮入脾臟,神仙也救不了,可俱泰穿的是迷你型的盔甲,連縫隙也是迷你的,殺手的刀刃隻刺進去了一個尖兒便無法刺入,僅僅刮傷了他的皮肉。
俱泰在地上一滾,臉上血汙混著草渣,空地中央已經有龜茲舞女進場,樂伎奏鳴音曲,回蕩起了歡快的氛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想吼也不會有人能聽見。
那殺手身手極佳,俱泰發了瘋一樣往前跑,感覺到背後一陣勁風,乾脆就往麵前那塊大石後一貓,他萬沒想到,石頭後還躲著個彆人!
他這樣一擠,石頭後躲著的另一個人就被擠出來。
俱泰轉過臉去,就看著一身深紅色騎裝的崔季明無奈的倒在地上,殺手身形一頓,顯然認出了崔季明,卻好似沒有看見一樣,繼續往俱泰的方向殺來。
俱泰腦子裡飛速運轉,這崔季明是練家子,還是賀拔慶元的外孫,那殺手絕不敢傷她,抱緊她的大腿才是生機!
轉瞬間他就撲過去,緊緊抱住了崔季明的……大腿,嘶聲吼道:“崔家三郎救我!”
……崔季明早在這殺手第一刀的時候,她就發現了。
好巧不巧,她也蹲在旁邊一塊石頭後頭放水。一是她當時還沒提好褲子,二是她的橫刀落在了賀拔慶元那裡,而且這殺手武功極其老辣精練,崔季明選擇了先躲著提好褲子再說。
卻沒想到俱泰往她這裡跑過來了。
崔季明甩不掉這抓得緊緊的小矮子,卻看殺手已經翻過大石,啪嘰一腳踩在了草叢中。
她輕叫了一下:“啊,你踩到我剛拉的……”
如她所料,那殺手被唬的僵硬了一下,崔季明拽起狗皮膏藥俱泰,轉身撒丫往營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