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中州,歸一城。(1 / 2)

中州,歸一城。

大好的天說變就變,上午還是晴空萬裡,到了晌午就烏雲蓋日,雨水稀裡嘩啦落了下來。

眼下正是天下第一門派歸一宗收徒的日子,歸一城裡摩肩接踵人來人往,春雨兜頭一澆,人們便呼啦啦地往旁邊的清風樓裡湧。

清風樓是這歸一城中最大的酒樓。雨天留客,坐在櫃台裡打算盤的掌櫃看見這麼多人,十分高興,立刻招呼後廚抓緊時間燒茶水。

不多時,整個大堂內溫熱的水汽便氤氳開來。

說書先生站在台上,抑揚頓挫地講著時下最流行的姻緣記。

“卻說那西域蓮華宗皆是佛修,古刹深深,清規戒律刻了滿牆,乍然一位妙齡少女出現……”

雨天到底濕寒,加之進了歸一宗參加弟子考核的人一時半刻出不來,客人們也不急著離開,叫小二添了酒茶,熱熱鬨鬨地坐在台下聽起來,時不時叫一聲好。

相較於一樓人聲鼎沸魚龍混雜的大堂,酒樓二樓的隔間則要安靜許多。

二樓儘處的一間隔間裡,一隻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挽起了竹簾,露出簾後半張溫文雅致的臉。

樓下說書的聲音清晰了一些,春風裹著濕潤的雨水氣撲麵而來。

桌子上放著一道傳音玉簡,正在明明滅滅地閃著靈光。

江懸玉垂眸把玩著手中略有些陳舊的折扇,終於從對麵事無巨細的喋喋不休中聽到了最關鍵的信息:“所以說,洛家滅門了?”

玉簡對麵的動靜停頓了片刻,再次傳來歸一宗宗主陸遠舟略帶歎息的聲音:“是。按照你說的,我們的人確實截住了一夥向洛家尋仇的人,但第二日,洛家依舊被滅門了,隻留下一個道骨儘毀的旁支子弟。”

經過乾預後,這件事還是發生了。

江懸玉略皺了皺眉:“可有具體查探過?”

陸遠舟在另一頭“嗯”了一聲,解釋道:“查過,那些前來尋仇的人和府邸裡的屍體都查過,尋仇的人向我們反複保證自己絕對沒有動手,而且那些屍體身上無一傷口,神情也大多安寧,魂魄卻不見蹤影,像是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失了性命。彆的倒也罷了,我是怕……跟魔有關。”

世間能悄無聲息食人魂魄的,最有可能就是魔。

但魔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大規模活動過了。

自魔祖被山河鼎封印已逾百年,沒了魔祖供養和指揮,還在世間遊蕩的就隻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魔,就算作亂也很難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若魔禍真的卷土重來……

江懸玉沒有細想下去,隻是道:“人先不要撤回來,繼續盯著。”

魔之一事到底事關重大,陸遠舟也是這麼打算的:“師兄放心,我都知道。這事兒總歸還是要花時間查的,急也急不來。”

這件事差不多交代完,他拍了拍腦袋,說起了另一件事:“通過試煉的新弟子兩個時辰後就要出秘境了,測過根骨便要拜師。師兄,這回你來不來?”

江懸玉懶懶散散地倚在窗邊,飲了一口茶水,輕笑了一聲:“我去做什麼?一介廢人,彆平白誤了人家好苗子。”

陸遠舟最是聽不得他這麼說自己,當即五官就皺在了一起:“呸呸呸,我師兄人品貴重風姿過人,那些小崽子們要是能拜你為師是積了八輩子的福分!”

江懸玉依舊在琢磨洛家滅門,懶得聽他耍貧嘴,拿折扇輕敲了一下傳音玉簡:“行了行了,那洛家的遺孤現在如何了?”

陸遠舟隻能咽下後麵八百字的讚美之辭,回答道:“那孩子無處可去,歸一宗的人就把他送來了宗門裡養傷。誰知道那小子受了傷也不老實,今天就跑出去自己報名了這屆收徒,說是要拜入歸一宗門下,這會兒應該還在跟那些待選弟子一起在秘境接受試煉呢。這孩子……性子看著真是怪一根筋的。”

他忍不住犯嘀咕:“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洛氏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型修仙世家,家裡出了個先天道骨居然一直悄沒聲藏著,一直到家族儘滅才冒出來……也是可惜。”

雖然不少出名的修仙家族都有自己獨特的法門,但依靠血緣的傳承終究不如宗門廣博,也不如宗門能獲取的資源多。大多數修仙家族在查出天才子弟都是會將子弟往宗門裡送的,就算要留下坐鎮家族,也會從小就拿家裡最好的資源養著,少有如此無聲無息的。

江懸玉安靜聽他說完,兀自沉思了一會兒,冷不丁開口:“好,給我留個座位。”

“什麼?”陸遠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江懸玉是在回他剛才的邀請,立刻高興地在另一頭搓了搓手,“好嘞,師兄,座位一直都給你留著呢。”

跟師弟說完話,江懸玉關掉傳音,撤了房間裡的單向隔音結界,起身結賬下了樓。

雨還未停,樓下大堂中依舊座無虛席。

江懸玉步履從容地穿過人群,餘光瞥見胡子花白的說書先生已經開始收攤,思忖了片刻,又折了回來:“老先生,下回彆講姻緣記了,說一說蒼城之戰吧。”

老頭是個從外地來的凡人,上了年紀眼神不太好,眯眼看了許久,才隱約瞧出眼前站了個氣質出眾的年輕人。他將台子上的東西卷到自己的布包裡,擺了擺手:“蒼城之戰不是魔禍那會兒的故事嗎?幾十年前流行的東西了,早就沒人愛聽嘍。你這後生,彆礙了老頭子賺錢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