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扶蘇的朝陽殿時,延續著自己的悲傷,扶蘇因為身體太弱,所以沒有過去行跪拜禮。
“啟……你……”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父皇還是去了,我知道我不該氣他,可是我沒想到……”我哽咽著無法在說下去。
他坐在床榻上慢慢下床走到我身邊,安靜的跪下來,“扶蘇有罪……”
看見他直挺的背透著那般的倔強,我知道他想去背負自己的責任。我搖頭,將他扶起來,道:“明日是我繼位大典,我對天下公告,我要你留下戴罪立功,為我鎮守江山。”
“啟!”他抬著頭看我。
“什麼也不用說了,我心已決。”我收起麵上悲傷,堅定的看著他。
他看了看我終究什麼也沒說,我知道他很內疚,而我要做的就是不讓他那麼內疚。
“扶蘇有治國之才!”我這人對天下說,“我要他幫朕治理這江山,我要他留在朕的身邊!”
朝堂上有人反對,卻被我鎮壓了下來,我說,“這件事朕沒有問你們的意見,隻是告訴告訴你們而已,至於朕今天說的話對不對,你們以後就知道了!”
扶蘇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幫我平定內外之亂,大修水利,倒的確是造福了百姓。反對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與他忙時便一起批閱奏章,閒時則是一起撫琴對弈,樂得逍遙。
一天月下對飲,突聽得他說:“不知為何,近來一直夢見雅風,你說我們三個要是還能在一起對飲該有多好?”原來他還是不曾忘記他。
“扶蘇是不是喝多了?”我對他笑了笑,“雅風自有雅風的責任,我們也一樣,我們也不能常常去叨擾他,你若是想他了,改日朕招他進宮如何?”
扶蘇笑了笑說,“可能是太久沒見了,倒真的有了幾分掛念。隻是皇上說的也對,我們都有自己的責任,我倒是真的不不能隨意任性了,罷了。”
我一顆心突然莫名其妙的難受,就好像扶蘇在我身邊都是暫時的,我隻是暫時把他從雅風身邊偷來,隻要他想要,什麼時候都能拿走。
我討厭這樣的感覺!
憑什麼他一出生就奪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比我好看,比我博學,比我更適合這個王位,可是現在這一切的榮耀都是我的,但是我為什麼會覺得那麼虛幻,虛幻到一切都有如一場夢,一場他恩賜給我的夢。
心中的怨恨再度如野草狂生,我再度浮起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隻要他死,這一切不都可以終結了嗎?
我惶恐的看著自己,卻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如此狠毒,我想母後一定要為她當初說過的話後悔,我洺啟,不是一個不能成大事的人,我這是聖朝的天子,執掌間便可翻雲弄雨,便可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最終,我還是賜了一杯杏花酒給雅風,那是他少年時最愛喝的酒。也算我給他最後的恩賜。為了不驚動扶蘇,我已經找了一個人易容扮成淮陽王,繼續在淮陽府高枕無憂,我要他娶親,徹底斷了扶蘇的念想。
可惜事不遂人願,賜酒的人說,還沒待得及將雅風入土,他便被人救走,救走他的人一身墨青,飄揚過的身影有清逸的竹香,而他們沒有看見他的臉。
我忍不住拍案而起,便秘密下令往有竹生長的地方去找,定要將他捉回。
當天晚上,扶蘇從睡夢裡猛然驚醒。
我看著他大汗淋漓問他做了什麼噩夢,他卻隻是嘟嚷著血,全是血。我說,扶蘇,是我,這裡沒有血,他卻是捂住眼睛嚶嚶的哭了起來,我擔心的看著他,問他到底怎麼了?
他說:“我夢見雅風了,他倒在血泊裡,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的心一瞬間寒冷。
他竟然和他有預感相應,但這是否可以說明雅風真的死了。
我安慰著他說,明天我就命人帶禮品去探望雅風,他自然是沒事的。
他點了點頭,哭的有些累了,便倒在我懷裡。他輕拍著安慰他,待他沉沉睡去才將他放下。
我看著他濃密而纖長的睫毛,心卻是無比的酸痛,對不起了,扶蘇。
沒過多久,淮陽王便命人送了大婚的喜帖進宮,我問扶蘇去不去,扶蘇說:“自然要去。”於是我便陪他一起前往淮陽。
淮陽王歡快的接待了我們,他的確是雅風的模樣,但眼裡卻沒有了那份情愫,他把我們奉為上賓,疏離而有禮,扶蘇漸漸失望,我暗自含笑。
自婚禮之後,扶蘇在宮裡常常出神,我陪在他身旁道:“無論如何,我會在你身邊,此後,我隻愛你。”
扶蘇道:“可是皇上遲早是要娶親的,國不可無後,到時候……”
我掩住他的嘴,道:“沒有到時候,我洺啟今日立誓,此生隻有扶蘇一個!”
扶蘇微微震動的看著我,問:“我到底有哪點好,值得你如此對我?”
我笑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