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依,人類本質上就是一個自私的物種,所以我們才能站在食物鏈的頂端,而我們之所以能站在這裡屹立不倒,並不是因為人生而強大,相反,人是懦弱的,隻不過是人類懂得如何規避利害罷了。”
這是不久前父親對她說的話。
津島修依背靠著拉門垂眸,果然,她是被故意調開的。
規避利害麼...可是,她已經那麼努力的想要去避免了,不也沒能成功麼。
“姐姐?”障子門被人從和室裡麵輕輕推開一個指縫大小的空隙,一隻鳶色的眸子露了出來。
津島修依低頭看下去,她的妹妹看起來與之前似乎沒什麼不同,依舊天真可愛,軟軟的聲音中透露著對她的仰慕,隻是眼神中多了些不該在她這個年齡出現的東西。
少女並未回應,轉身離去,卻又在走了幾步後,回頭叫住了身後的女孩,“修栗。”
“嗯?”小女孩探出了整個腦袋。
津島修依:“彆怕。”很快就過去了。
“嗯。”
我靠在牆壁的一側望著長姐遠去的背影,直到身後傳來不像是人類弄出來的動靜。
“咳——咳咳——嘎”
“歐尼醬,你又在乾什麼?”扭過頭,我看向這段日子以來變得格外不正常的兄長。
他此刻正在用從受傷的腿上解下來的繃帶勒緊自己的脖子,以至於發出了像是鴨子般的吱嘎叫聲。
“看,我在嘗試勒死自己,咳咳。”津島修治一邊說著一邊又咳嗽了幾下。
“......”
聽到他的回話我有些沉默,自前陣子起,我就發現了哥哥的不對勁。
他似乎變得更愛笑了,會爬樹,會打趣侍女,會像個真正的少年一樣做一些浮誇的舉動,所以身上的磕磕碰碰也多了起來。
但真的是這樣麼?
他變得不像他了。
兄長對外表現的一切都虛假又不真實,而真正的津島修治被人裝進盒子裡了。
黑暗又密不透風的盒子外籠罩著無儘的迷霧,他徹頭徹尾地把自己藏起來,像隻被人類欺負過的小貓,躲在紙箱子裡,再也不敢輕易去觸碰外界的一切。
身為兄妹,我們很默契,誰也沒有戳破這個秘密,隻是——
“其實被勒死並不好受,眼球和舌頭都有可能凸出來變難看,而且因為沒有辦法呼吸,血液也不能流回到腦袋裡,所以頭會感覺像要炸掉一樣。”我回憶著某次經曆緩緩說。
“...是麼,那算了,聽起來一點都不美好。”津島修治握著繃帶的陡然手鬆了力道,垂在兩側。
不過很快,倒地的男孩便盤腿坐了起來,他抱著雙臂來到妹妹身邊,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
“呐,告訴我吧修栗醬,究竟以什麼方式死亡才最幸福?那種不痛苦、輕鬆又舒適的死亡你知道嗎?”語氣中帶著誘導與耐人尋味,“修栗醬~”
四目相對,我盯著他的眼睛,那雙被鳶色覆蓋著的瞳孔下隻剩死寂與空洞。
這樣的一雙眼睛如果畫在白紙上倒是很方便,隻需用黑色的畫筆將整個眼眶全部塗滿就好了。
“我不知道。”我誠實的回答,記憶裡我並沒有經曆過哥哥暢想中的死亡,幸福?死會給人帶來幸福嗎?幸福的定義是什麼?我不太懂。
曾幾何時,是我一直在向兄長提出各種問題,但現在,我們的角色好像顛倒了。
對未知死亡的向往讓他開始不斷向我發問。
大概因為這是他做不到而我卻能輕易做到的事。
所以他總是樂此不疲的詢問我死掉的過程和感受,隻是每次我描述完後,兄長的眼睛裡都會流露出一些名為悲傷的東西。
我不喜歡那些東西。
真沒想到一向喜歡粘著哥哥的我,也有被哥哥煩到的一天。
如果我對以前的自己這麼說,那她一定會覺得我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