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璘與母親說了會兒話,便要起身離去。
陸夫人說道:“今日我還要給菩薩上香,老二媳婦你也回去吧,我清靜一會兒。”
施菀心中歡喜,輕聲道:“是,那媳婦先退下了。”
隨後與陸璘一起出去。
他回來,哪怕隻是有機會與他同走一路,都能給她帶來莫大的喜悅。
她無聲息地,用在陸家學來的貴婦人的輕緩的腳步,跟在他身後,不敢大聲呼吸,怕驚擾了他,也怕錯過他每一絲動靜,每一片氣息。
她隨他一起走出陸夫人的院子,踏入木芙蓉盛放的青石小徑。
她想,時光若能停下來就好了,就算和他這樣走一輩子,她也不會嫌累的。
低著頭,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能和他說的話,後來想了一些,又沒勇氣開口。
已經能看到疏桐院,再往下她便沒理由再跟下去,而他則在路口停了下來,回過頭來。
“明日有一場喜宴,是我集賢院中的同僚新得千金的滿月宴,你得空的話,同我一起過去,可去內宅探望他家夫人與新兒。”陸璘說。
施菀驚喜欲狂,好不容易才斂著情緒,正色道:“好。”
陸璘沒再說什麼,繼續往前走,施菀卻得了幾分勇氣,問他:“王相公的身體還好麼?”
她知道陸璘敬愛王丞相,此時關懷王家,也許能讓他覺得自己賢惠大度。
陸璘淡聲道:“尚且算得上安康。”
嘴上這樣說著,但神色上分明是凝重的,施菀猜測王家不太好。
她低聲道:“長平郡侯府是宗室,若能出麵幫幫王家就好了。”
王卿若年至二十一未嫁,在去年終於與長平郡侯府的三公子訂了親。她說這話也是真心的,她希望王卿若能好,也希望王家能好,這樣陸璘便不用太為老師擔心。
沒想到陸璘卻側過頭來看她一眼,目光晦暗不明,冷聲道:“管好自己的事,少花些心思琢磨彆的。”
說完,徑直往前院路上而去。
施菀當然能感覺到自己惹惱了他,他剛才其實是不高興了。
可她不知道為什麼,是她不該提王家嗎?還是不該提長平郡侯府?
或是他覺得,她是故意在提醒他、諷刺他,暗示王卿若已經訂婚了,就要嫁去長平郡侯府了,讓他少抱幻想?
一定是這樣的,可是,她當時真的沒想到這些,她向來不擅說話,彆人說了三句含沙射影的話,她才想明白第一句是什麼意思,她哪裡有那份心機去暗示他這些?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很難過,明明這麼好的機會,隻有這一次的機會……她竟然又惹他生氣。
垂頭喪氣回到疏桐院,紅玉同她道:“周家嬸子來了。”
施菀點點頭,往屋內而去。
周家嬸子是前院的陸家家仆周鐵旺的媳婦,姓張,她是寡婦再嫁,人也太實誠,在陸家不太被看重,曾得過施菀的恩惠,所以偶爾會來她這裡。
而施菀呢,她的確是陸家的少夫人,卻是個沒人看得上的少夫人,所以有人願意接近她,她也覺得溫暖,畢竟她沒人說話。
張氏見她來,連忙拿出一個籃子來,裡麵有三四個又大又水靈的甜瓜。
“這是我娘家兄弟送過來的,我看著新鮮,就給夫人拿來嘗一嘗。”張氏說。
施菀笑道:“這麼多,我哪裡吃得過來,我就留一個,剩下的你帶回去給孩子吃。”
張氏連忙道:“夫人吃不完,分給身邊人吃也好,這甜瓜絕對甜,都是揀的好的挑來的。”
施菀知道她一番好意,便不再推拒,將甜瓜收下了,問她:“你來可是有什麼事?”
張氏連忙道:“最近總是頭疼,睡不著,又想找你看看。”
施菀與她認識,便是在兩年前,她意外撞見張氏要投井。她將她攔了下來,一再詢問,才知張氏生了羞於開口的病,又偶然聽聞這種病是臟病,隻有娼妓才會得,而她是再嫁之身,大概就是得了臟病,惟恐被人發現,便想一死了之。
施菀與爺爺在一起時,碰到女病人,爺爺診脈,便由施菀去詢問女病人症狀,查看病情,所以施菀在女科上比其他病科知道得更多一些,聽了張氏病情,便知道是怎麼回事,開了藥,交待些注意事項,就讓她回去喝藥,交待不過是所有女人都可能生的病,沒什麼大不了,喝藥便好了。
誰都不想死,張氏將信將疑回去了,隔了幾日,容光煥發,特地來感謝她,自此便將她當神醫一般對待。
但張氏的病,是隱疾,施菀如今是陸家的少夫人,身份尊貴,理該和醫者沒什麼關係,所以這事隻有她們兩人知道,默契的都不曾外傳。
隻是張氏再有不舒服,也會來先問問她。
施菀給她把過脈,很快開了藥,隨後道:“你這病因心病而起,藥隻是輔助,最重要還是要將心放平,要不然便是金丹仙藥也無用。”
張氏歎了聲氣,垂喪地點點頭。
這時她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璘夫人,昨兒個我聽說一件事。”
施菀抬眼看她,她湊近道:“王相公家那個姑娘不是許給郡侯府了嗎,他們說,前兩天,那郡侯府去退婚了,這幾天外麵都傳遍了,王姑娘這是丟了個大人,放了那臉皮薄的,估計都要尋短見了。”
施菀愣住,不敢置信道:“被……退婚?”
張氏肯定地點頭:“是啊,我聽得清清楚楚,不是說王相公被罷官了嗎,估摸著,被退婚就是因為這事吧,都說這郡侯府,也真夠做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