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施菀一早剝了蓮子,給陸夫人煮了粥,等到下午,又煮一碗綠豆蓮子湯,給陸璘送來。
她算來算去,覺得這是陸璘親自折的蓮蓬,她有理由、也有必要給他送一碗湯來,並不算唐突,他也不會拒絕。
為了作出是“順便”的樣子,她還將自己練的字一齊帶了過來,挑的也是陸璘在家的時候。
陸璘見了蓮子綠豆湯,果然流露出幾分興趣,施菀心中竊喜,又說道:“我還把這幾天練的字拿來了,夫君有空的話能幫我看看嗎?”
陸璘將湯放下,接過她的字。
有她臨摹的歐陽詢的楷書,也有她自己抄的詩。
陸璘看了眼,說道:“我和你講講這個橫和鉤的筆法。”
說完就到了次間書桌上,拿紙出來,施菀立刻道:“我給你研墨。”
陸璘沒說什麼,她便從桌上備好的水杯裡倒了水,小心替他研起墨來。
他的硯台是一方黑色的石硯,不知是什麼石頭,色澤柔亮,觸上去光滑細膩,如小孩的肌膚一樣,旁邊正好也刻著荷葉與荷花,古樸而秀麗。
她自己替自己研墨時,總是隨意轉幾圈便好,此時卻不敢大意,又惟恐自己的動作不對,磨的墨不好,便儘量做得小心細致,好在他並未在意,隻是從筆架上拿了隻筆,待她磨好後蘸了墨,然後和她道:“你看著,這是長橫。”
說著,執筆在紙上寫橫。
“起筆這裡頓筆,過來,這裡仍有一個頓筆。”寫完,他將筆給她,並從椅子上起身:“你寫寫看。”
施菀接過他的筆,坐下來,認真寫了一個橫。
陸璘評價道:“動作是對的,但太猶豫,所以字顯得笨拙。”
施菀暗想,他竟看出了自己的猶豫。
在他麵前寫字,她又哪裡果斷得起來?
陸璘又接過她的筆,就站在她身旁,寫了鉤。
“頓筆之後,隨意一些,鉤出去。”他一邊講著,一邊又寫了幾道鉤,然後將筆給她。
施菀照他的樣子去寫,卻總覺得筆不聽指揮,寫了一個鉤,和他的鉤比起來醜得不像樣,便不等他說,又寫了個,卻也沒好看到哪裡去。
他再說道:“不要心急,勾出去時,不用那樣嚴肅。”說完又接筆過來寫了幾道鉤,再將筆給她。
她又寫,卻又在頓筆的地方寫差了,鉤也鉤太過。
陸璘說道:“早一些便收力,還是不夠放鬆。”
她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太笨了,總是學不好……”
陸璘的語氣十分淡然:“哪有人一學就會。”說著道:“你再寫。”
施菀又動筆寫,陸璘在她頓筆的地方捏住了她筆的上端,與她的手指微微觸碰到,然後帶著她頓筆,鉤。
這一次,因為由他的力道把控,寫得果真好看了許多。
“就像這樣,你回去再好好練幾遍,不必心急,也不必泄氣,你能自己寫到這樣,已經比許多人有毅力了。”陸璘鬆開筆,說道。
施菀覺得自己的手有些僵,被他觸碰到的地方有點發燙,輕輕“嗯”了一聲。
陸璘回到之前的桌上,喝了口蓮子綠豆湯,說道:“鮮蓮子這樣煮著倒不錯。”
施菀回答:“母親也很喜歡。”
他又看了眼她的字,說道:“臨摹得很好,練的字也比之前有起色。”
說完看著她上麵抄的一首《秋夕》的詩,問:“明日是七夕嗎?”
施菀心中帶著緊張,回道:“是的,早上母親還說,街上七夕熱鬨,我與弟妹若是有興致,可以出去看看。”
“是的,會有乞巧比賽,也有燈謎,街上還有許多小玩意兒,可以出去看看。”陸璘說。
施菀想來想去,終究是不敢問他有沒有空出去。
大嫂還有兩個多月就生,去不了,弟媳會與三弟一起出去,她若出去,隻能自己去轉轉。
這時從外麵進來的綠綺道:“要不然公子也去吧,我記得那年七夕在街上買的那個紅豆糕真好吃,後麵就再沒看見了。”
陸璘回答:“你竟還記得那紅豆糕,明日集賢院有事,我去不了,你若想去自己去就是了。”
綠綺歎聲道:“我哪有那樣的福氣,公子不出去,我自己跑出去玩,被夫人知道了要生氣的。”
陸璘不再說什麼,施菀說道:“我若出去碰到賣紅豆糕的,買來給你嘗嘗。”
綠綺笑道:“好,那可真是多謝少夫人了。”
施菀笑笑,知道自己該走了,問陸璘道:“夫君,我能把你書桌上寫的那幾筆拿回去嗎,我想回去再看看。”
陸璘微怔,似是沒料到她這麼看重那隨意的幾筆,隨後點點頭。
施菀去拿了那張紙,離開清舒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