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雄蟲雌蟲地位懸殊,就算是同行一般都是雌蟲跟在雄蟲身後,當然,特殊情況除外,比如說要帶路。
此刻,蘭明就跟在諾金身後,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前方形態僵硬的背影。
可能是身後的目光太過專注,諾金明顯十分不自在,他強迫自己不要分心,警惕著周圍的動靜,防止被其他蟲發現。
諾金的住處離得不遠,沒走過久就到了目的地,一處天然的不是很大的岩洞。岩洞沒有門,但是入口處有一道拐,倒是正好能擋風。
蘭明跟著諾金走了進去,裡麵的環境十分昏暗,蘭明適應了片刻才看清周圍,但這對身為雌蟲的諾金倒不是個問題,雌蟲五感天生比雄蟲更為敏銳,他們的眼睛就是在漆黑的夜晚也能夠視物。
岩洞不算大,但是因為沒什麼布置,倒顯得有些空曠感。
一張用雜七雜八的材料拚接而成,大小規格看起來還算標準的床,上麵鋪著光禿禿的木板,連個被子和床單都沒有;一個某種大型機器上拆下來的像缸體一樣的部件,裡麵蓄著水;還有個歪歪斜斜的架子,上麵是各種雜物和一些瓶瓶罐罐。最顯眼的是一旁角落堆積的雜物,看著像一些機器部件,廢棄金屬之類的東西,總之用一個詞就可以概括——垃圾,或者說廢品,因為這一看就是從外麵那些垃圾山上找回來的。
一路無聲,諾金的心裡很亂也很忐忑,剛才遇到的事,看到的蟲,就好像做夢一樣,導致他直到將蟲領回了“家”,腦子還處於一種暈乎乎的狀態,這麼多年艱苦的荒星生活,已經死寂麻木遇到什麼突發事件都很平靜的心臟,突然跳動得十分強烈。
“南……”諾金轉身,還來不及說出什麼,一雙手突然伸過來,將他扯入了一個懷抱。
平紋獸的屍體滾落到地上,懷裡的雌蟲僵著身體,睜大了眼睛,什麼反應也做不出來。
蘭明沒說什麼“好想你”“終於見到你了”之類煽情的話,他隻是抱著雌蟲,靜靜感受著懷裡的溫度,直到察覺諾金的身體在發抖,他才放開蟲。
諾金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看起來十分不好。蘭明問他怎麼了,他也隻是搖著頭退後了幾步拉開些距離,又十分恭敬地回了一句:“蘭明雄子,我沒事。”
雌蟲對雄蟲向來如此,他們以前交往的時候,諾金對自己也十分恭敬有禮,蘭明沒多想,其實他剛才一路上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問題想問,可現在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而雌蟲更不會主動詢問雄蟲的事,這在他們看來,是一種冒犯。更何況,諾金還處於那個擁抱的震驚裡。
“現在,是什麼年份了?”最終還是蘭明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個問題突兀又奇怪,但是諾金毫不意外,隻因蘭明死遁時選擇的離開方式是被吸入灰道之中,這種事故在蟲族看來無外乎兩種結局,一種是被灰道內的引力撕成碎片渣都不剩,另一種可能則是被隨機傳送到某個地點。當然,後者發生的概率隻有萬分之一,曆史上被吸入灰道之中還能全須全尾回來的蟲鳳毛麟角,就諾金目前所知,也隻聽說過那麼兩三個例子。
他顯然把蘭明當成了這種幸運之蟲,隻不過這麼多年,也不知道蘭明雄子經曆了什麼,連年份都忘了,想來肯定不太好過,雄蟲本該過著眾星拱月,高枕無憂的日子……
那剛才那個擁抱,也不難理解了,蘭明雄子死裡逃生,自己說不定是他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見到的活蟲。
“現在……是星曆741年。”
第一個問題問出了口,接下來的話就好說了,蘭明通過簡單的交流詢問得知,現在的時間距離他死遁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而此地,是個連正式名字都沒有,隻用一串編號命名的偏遠荒星群。主星住著窮凶極惡的星盜和一些不法團夥,附屬星大都是難民,他們所在的星球就是其中某顆附屬星,這個地方,是聯邦和帝國都不管的極亂地帶。
所以剛才聽見其他蟲的聲音,諾金才會那麼緊張。雄蟲稀有珍貴,在蟲星其他任何地方都會受到最優待遇,但這裡就不一樣了,一隻落單的雄蟲被撿到,運氣好點的可能被藏起來獨占,倒黴的說不定直接送到黑市賣掉。當然,這是極倒黴的情況,更可能發生的還是前者。就算是窮凶極惡的星盜和不法分子,對雄蟲的保護欲也是刻在基因裡的,隻有極少數喪心病狂的雌蟲才會傷害雄蟲。
遇見雄蟲流落荒星最好的處理方法當然是將其送回主星,享受他們本來的優渥待遇。
諾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顯然,以他現在的條件根本做不到。荒星上的難民平時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帝國蟲手一個的個蟲終端,被剝奪了帝國蟲員身份的蟲根本沒有,而在這星獸都不想呆的貧瘠荒星,要聯係外界隻有靠個蟲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