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馬克斯一生之中,唯一一次當上了逃兵。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懊惱以及後悔。如果硬要從這早該腐朽的身體中牽扯出什麼的話,恐怕僅有的,隻是一縷淡淡的,淡淡的……遺憾……
“我已經守了他二十年了,和他共同經曆,也同樣教會他很多東西。”馬克斯帶著驕傲,也有些戲謔的注視著汪,“哪怕是在他叛逆期時,他也隻肯對我一人敞開心扉。”
“……”好吧,難得的尷尬出現在了汪的臉上,他連忙扯開話題好奇的問,“你說你是一個‘逃兵’?”
“啊,是啊……”馬克斯低笑著,他望著喵嗚與斑點消失的方向。他覺得自己應該開口阻止,可是身體卻完全違背了意誌,隻是靜靜的沉默著,等待著命運最終的抉擇。
“我是一個‘逃兵’,懦弱的逃離了自己的職責。”
“職責?”
老者點了點頭,虛弱的身體顯得格外的沉重,“唉,我還想教會他一件事……最後的一件事——它的名字,叫作‘死亡’。”
震驚的神情劃過汪與狼的臉上,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應該是極力所逃避的!死亡,絕不是值得任何的歌頌。
可顯然,比他們活了幾倍歲月的老者,並不這麼認為。“他是一個好孩子,溫柔、體貼,願意幫助老人和孩子……他擁有著一顆美麗的如同水晶般的心靈。”
當馬克斯回憶起這個用儘他一生而嗬護的孩子時,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啊,美麗的好像水晶,可卻也,異常脆弱。”
“他有著愛著他的雙親,照顧他的朋友,寬容的師長。他幸福的長大如同溫室中的花朵,即使偶爾的任性也會被彆人原諒……他,所看到的隻有事物美好的一麵……”
“……這樣的不好嗎?”汪突然開口,“隻看到美好的一麵,難道不好嗎?”
睿智的雙眼透著了然,他搖了搖頭,“孩子,你已經知道了答案,不是嗎?”
“……”
“如果你不知道,那又怎麼會帶著小家夥來這裡呢?”
“……”汪已經找不到任何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了。而馬克斯卻繼續說著,“生命不光是美好,也有著陰暗。它既然能出生,也意味著某一天的結束……”
“而當我知道我快死時,隻有高興。因為我想借此教會他,用自己的死亡,來教會他,什麼才是完整的生命。”突然,馬克斯的笑容變得扭曲,失去了睿智的光輝扭曲的,如同即將墮入地獄。
“原本,我是想這麼做的,原本……”
與以往沒有任何區彆的清晨,太陽依舊在升起,而小鳥也開始了歌聲。母親在下麵準備著早餐,父親則已經開始澆灌著花園。一如既往,格外吵鬨,卻也寧靜的早晨——因為,那一天,再也不會有隻牧牛犬竄入他的房中不顧他的撒嬌,堅定的把他從舒適的背窩中拽起。
當然,更不會有隻老家夥,拖著迷迷糊糊的,不情願的他來到餐桌前督促著一豐盛而營養的早餐!不會再追隨著他的腳步,送著他走出家門,更不會有道身影,端坐在車站前等待著他的歸來……
原本,馬克斯想告訴威尼,自己的小威尼——這,就是死亡。
“可是……”顫抖的聲音,“可是,我最終無法教會他這一切……因為我的懦弱,我的害怕——我無法相像,他看到我的屍體時悲傷的表情……”
“馬克斯……”
陡然之間,年邁虛弱的老犬仿佛用儘渾身力量一般,大叫著,“是的!我不願看到!哪怕是隻是在腦海中相像!我也無法忍受悲傷染上他的雙眼!那原本應該充滿了幸福與快樂的雙眼……”
“……”
重重的喘息著,馬克斯終於說出,“是啊,我寧願讓他以為,我隻是跟著一隻漂亮的母狗,離家出走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汪與狼都陷入了沉默,他們端坐在這位長者的麵前,細累的咀嚼著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如同與自己的血液,產生呼應——
“是啊……我是如此的珍惜他,一直,一直……如此的珍惜他……哪怕,我隻是一隻狗……可我,是如此的愛他……勝過生命……”
“斑點!你真的知道馬克斯的主人住在哪裡嗎?”喵嗚飛奔在街道上,長期的養尊處優,使他已經有些氣喘了。
可斑點卻沒有露出絲毫的疲態,他點了點頭,“應該就在這附近了!”這麼說著,他突然停下了身衝著一旁的下水道,喵嗚的叫喚了幾聲。
而隨著他的呼喚,一隻鵝黃色的小球出現在了喵嗚的眼中,“傑,傑瑞?”看著這隻代表著一代輝煌王者的倉鼠,喵嗚露出了驚訝的呼聲,“你怎麼在這?”
傑瑞聳了聳他圓圓的肩膀,“沒辦法,既然是斑點——我的好友的委托,我也隻能出來幫忙。更何況,喵嗚,我欠了你一份人情。”他指的恐怕就是喵嗚前不久,幫助他找到朋友布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