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暫時不會想見她,江映兒低頭順著腦中思緒,想著方才發生事情其中的蹊蹺,一時不察入了迷。
鼻端帶過一陣冷洌的香,眼前罩著高大的黑影,視線所見是湛藍色滾了雲樣的衣袂。
聞衍回來了。
江映兒施然一禮,“夫君。”隨後便提裙快步跟上他進了內廳。
睡下的盧氏知道聞衍回來了,立刻睜眼從被褥裡跳跑出來,抱著兒子不住地哭訴,話裡話外無一不是在埋怨。
說她造孽命苦早沒了男人娶進門的兒媳不懷好心,又指責聞衍是不是不想要老娘了,字裡行間更多罵的還是江映兒。
“母親莫要哭了,仔細臉上敷的藥全叫您的眼淚滾擦去,紅疹還要不要好。”聞衍拍著她的後背,溫聲安撫。
“天不垂憐,我年年可沒少往廟裡捐香火錢,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盧氏怪打他好幾下,眨眼見到一旁的江映兒,倒豎起了眉,拽著聞衍指著她。
“衍哥兒,你要是還想叫你母親活命,日後能有安生日子過,就快快一封休書休了她。”
卓荷聞言大喜,心裡求之不得巴快著聞衍順著盧氏的話下決斷。
提到休字,聞衍餘光掃留到一旁跟進來,默不作聲垂首跟塊木頭般的妻子,算難得一見的有了反應。
慌似地抬眼看向他,“......”又很快低下了頭。
被趕至門口遭雨淋著罰站,進門後盧氏責她斥她,裡頭有幾句話甚至怪罵到了江家的祖墳上,都沒見她有什麼反應。
提到休書,反而慌了。
聞衍唇角抿壓沉下,祖宗戚族受到人侮辱,她都能背棄不顧,聽到掃地出門才有所觸動。
她還真是如母親所說,生怕被休出門去,是怕舍離了聞府的滔天富貴,今後沒有好日子過。
愛慕虛榮,貪圖富貴。
聞衍不滿收回目光,不再看江映兒,繼續順拍著盧氏的後背。
臉帶寒意,沉聲喊她,“江氏。”
“你還有什麼話講?”
聽得出來男人對她非常不滿,雖說可能性不大,江映兒還是怕聞衍真順著盧氏的話忤逆聞老太太,真給她一紙休書。
盧氏筍粉一事,處處透著蹊蹺古怪。
可眼下丹曉才出去找人,再快也不能即刻弄清楚趕回來,聞衍矜傲,不能頂嘴,隻能順局勢把事情攤下來,討個乖。
江映兒雙手疊額跪下,姿態恭順無比。
“婆母責罵得是,一切皆因妾身處事不夠周妥,給婆母做早膳之時,沒有提前詢問下人婆母用膳的喜好禁忌,讓婆母遭了罪。”
“但請夫君和婆母能看在妾身是頭回犯錯的份上,不要休了妾身...”脫了聞家,爹爹娘親怎麼辦啊。“日後妾身服侍婆母,一定會處處謹慎,不再犯錯。”
聞衍漫睨著地上的女人,被雨水浸濕的地方蔓延後背,衣衫微薄貼在身上,彎腰時脊骨節節拱凸起。
她是緊張了,話調雖照常的平穩柔慢,可手不由扣緊出賣了她。
嫩白的手背上有燙傷的泡以及紅痕,是在做早膳時被燙到的吧。
相門嫡女禮儀周全,從小嬌生慣養,想來她是不會下廚做飯的,進了後廚恐怕鍋碗瓢盆都分不清,難怪笨手笨腳,反而吃了苦頭。
聞衍想起出門時,心中被她冷淡的模樣激得不悅,刻意叫她留在母親的房中伺候。
江氏做事不穩叫他不滿,但到底也是順聽他留下的話,恭恭敬敬給母親做早膳了。
休她?
憑著誤放筍粉一事,祖母不會同意他休棄江映兒。
“既然你已經認清自己的過錯,日後服侍母親,做任何事必然要仔仔細細。”
盧氏和卓荷瞪大了眼。
特彆是盧氏,當下不滿起來,“衍哥兒,她謀害你親娘,你還不休了她,隻是說一句便過去了?!”
情緒非常激動,“你到底有沒有把你母親的性命放在眼裡!”
不休,江映兒心下一放,扣緊的手鬆了。
聞衍瞧見眉蹙更深,為了安撫激動的母親,脫口道,“江氏,誤放筍粉一事彆以為你就能逃脫過去,說到底也是你做事馬虎不夠上心,你自己去祠堂罰跪兩個時辰。”
話落,聞衍忽而想起她的膝蓋磕了不淺的傷。
可再要說什麼,他這白來的妻子已經福禮起身,聽話去祠堂跪了。
卓荷想要再爭取一把,欲張口,被聞衍斜視的眼神嚇咽回去。
“都退下。”廳內的丫鬟仆婦全出了。
盧氏還在哭哭啼啼,聞衍捏捏眉心,哄了她好一會。
“母親,江氏的錯漏不算大,休她,要是被祖母知道,祖母不會同意。”
什麼都要顧及凝雲堂的老婆子,盧氏覺得自己沒有半點做主的地方,嗷哭得更大聲了。
夜幕降臨,吃過安神藥,聞衍才一身疲累從清韻汀出來。
隨從問,“公子可要回容雲閣用晚膳?”
算算時辰,他那妻,罰跪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