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呀。”逸軒清淡如風的聲音緩緩滑過我的臉頰。我往他懷裡鑽了鑽,狠狠地嗅了嗅,是我喜歡的薄荷味。閉著眼睛說道:“我已經長大了!”他輕輕地捋了捋我的短發,我知道,他一定又笑了。我仍然閉著眼,嘴邊蕩漾出幸福的微笑。
不就是喜歡逸軒的笑容嗎?第一次看見他,是在樓下。那天的陽光特彆燦爛,他趴在我家旁邊的陽台上,我看見他的嘴唇在動,可能是在唱歌吧。後來,他看見我了,衝我招了招手,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隻覺得他的笑容比那天的陽光更燦爛。我一直不明白,孤兒院的老師說過,人本身是不能發光的,隻有依靠反射太陽的光才能明亮。可是,我覺得逸軒好像自己就能發光,而且,比陽光更耀眼。難道是老師們說錯了嗎?
我是一個孤兒,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孤兒。我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蕭小小。因為我希望自己一直笑笑笑,永遠都開心。大家都叫我“小小”,而逸軒總喚我“蕭”。我喜歡逸軒叫我,因為“蕭”字這個發音,嘴角會自然上揚,然後,我就能享受到逸軒的笑容。
逸軒的舞跳得很好,所以平衡感也很好。那次我們去鐵路邊閒逛,逸軒將兩手張開,奔跑在細細的鐵軌上。我努力的保持身體的平衡,可是剛站上去,便又重重地摔了下來。逸軒跑過來將我抱在懷裡,疼惜地說:“蕭,摔倒哪沒?你怎麼總是長不大呀。”
逸軒不僅舞跳得很好,歌也唱得很好。他想成為一名歌手,在舞台上自由的展現自己。逸軒總喜歡將我抱在懷裡,跟我講音樂,講舞蹈,講他的夢想,還有很多很多。他總愛問:“蕭,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是一個肯定句。其實我很想說,我已經十九歲了,不小了。不過我從來沒有說過,因為我喜歡逸軒寵著我,溺愛地望著我。
我以為可以永遠這樣。我忘了, forever 是可以拆開的。 For ever ,為了曾經,僅僅隻是曾經。我一直無法相信逸軒會離開,恍惚著,直到火車駛出的那一刻。“軒,軒,軒……”我拚命的喊著在月台上摔倒了幾次,也不知撞倒了多少人。隻是,我怎麼可能快得過火車呢。最終,載著逸軒的列車,還是離開了我的視線。
那天,仿佛把整個世紀的淚水都流儘了,我還以為,一切都隻是幻覺罷了。當我睜開眼,還是不見逸軒。他走了,真的離開我了。突然發現手裡還攥著一張紙,一張樂譜,上麵留著一串串乾涸後的淚痕。是逸軒留給我的,隻有一個個的音符,沒有歌詞。翻過來,後麵還寫著一行小字:等我,我會回來的,蕭。我仿佛又看見了逸軒的笑容,看見了逸軒喊我“蕭”。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承諾。
我不停的告訴自己,逸軒去追求他的夢想了。於是,我打開了滿是灰塵的鋼琴。哦,我忘了說了,我現在是一名自由的撰稿人,以前,我是一個鋼琴手。我的鋼琴天賦很高,曾經在孤兒院裡用了兩年的時間,學完了鋼琴專業的最高級。可是我沒有當鋼琴加,因為我不喜歡音樂。我喜歡寫作,喜歡將自己構造的一切寫進作品裡。而且,我也喜歡作家的生活,晝伏夜出。
我用力的砸著鋼琴。不行了,我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卻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了。六年,我六年沒有碰過鋼琴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我永遠也無法追隨逸軒的腳步。是不是有些事情,一旦過去了,就無法再回來。就像我從未對逸軒說,我喜歡你。現在,也沒法說了。因為,他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好想並沒有過多久,可我總覺得一切都變了。在電視上,我終於又看見了那張久違的笑臉,隻是,不再隻對著我了。看著屏幕上的那張笑臉,我想去觸摸,卻無法觸及。就好像那漫天的繁星,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逸軒,你還記得我嗎,那個在遠方等你的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