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棵樹,樹上,插著一張撲克牌。
柯南眸色一暗,放下手中辛苦收集的樹枝,把它拿了下來。
一張普通的撲克牌,隻是邊緣,有淡淡的血痕。
說起來,這種技巧……
柯南猛然想起上次在差點要撞上他和蘭的車的車輪上取下的牌。
難道,是他?
“唉?”
旁邊的元太發出低呼。
“你又怎麼了?”
柯南瞥他一眼。
元太抓抓頭,“這張牌,好像是我的啊!”
“啊哈?”
“是真的啊!是我拿出來本來想要露營玩的啊,可是我明明記得我之前給小雪讓她幫我收著的啊!怎麼會在這裡呢!真是……”
後麵的話他還沒說出來,已經被柯南一把拉住。
“你剛剛說什麼?這張牌原本是在北川雪身上的?!”
不明白柯南為什麼突然變的那麼激動,元太愣愣的點頭。
“對啊……”
下一秒,他已經被柯南一把推開,然後,看他沒命的狂奔出去,聲音遠遠的傳來。
“你們馬上回去!所有人在一起!還有,如果我很久沒回來,就馬上報警!”
漸漸的,蘭奔跑的速度變的慢下來。
細細密密的汗布滿她精致的臉,不僅是因為太累的原因,還有,她的心臟……
過度的情緒起伏和激烈的運動,已經讓它快要支持不住了……
她已經開始感覺到,那種強烈的痛……
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Amaretto殺了,她自己也會死!
可是,她卻不可以求救!
一但她呼救,叫來的,隻能是偵探隊的人或是博士,以組織做事的風格,他們全部都會被殺!
那樣,是絕對不可以的!
當她看定眼前的路時,她停了下來,開始苦笑。
她拚命跑的結果,就是跑到了山崖邊……
結果,她是注定今天要死在這裡麼?
“嗬,我讓你再跑啊!”
身後響起了Amaretto充滿怒氣卻又略帶得意的聲音。
閉了閉眼睛,蘭轉過身,麵對他,揚起淡淡的微笑。
身體,卻在一步一步的向後退……
Amaretto看穿了她的目的,猛然一驚!
雖然剛剛說她死活都無所謂,其實他知道,隻有她活著,才是有價值的。
眼神一黯,他一步踏出,拉住她的手臂。
而在下一秒,看見她臉上詭異的笑,暗叫不好,但已經晚了……
“我說過,抓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蘭蹲身一個橫掃,他高大的身體便失去平衡,向山崖摔去……
雖然在他掉下去的後一刻,因為想要騰出手去抓崖邊的樹藤,而鬆開了抓著蘭的手臂,但掉下去的那一刻的拉力,還是讓蘭和他一起,從山崖上摔了下去……
那一秒,突然被拉成了一世紀那麼漫長……
她閉著眼睛,嘴角彎出決絕的笑。
新一你看,跟你在一起久了我也變的識大局了呢!
我也知道,在最危險的時刻,做最正確的確定。
我明白,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怎樣,我都隻有死路一條,那麼,我就拉這個惡魔一起。
這樣,我也會稍稍的,安慰一些……
你在這裡的話,也會做這種決定的吧!
你,一定會誇獎我做了這麼聰明的決定吧!
隻是,再見了……
真的,再見了……
永遠,再見了……
下意識懸空的右臂猛然一緊!
蘭驀然驚醒,抬頭,看見那張剛剛還在腦中徘徊不去的臉……
強烈的震撼襲擊著她,讓她隻是怔然看著他,呆呆的……
柯南一手攀住樹藤,一手拉住她的手臂。
他一趕來,看到的就是她從懸崖上掉下去的一幕!
那一秒的驚恐與失措,是十七年來他從未遇到過的!
還好,他趕上了。
還好,他在最後一瞬拉住她了!
否則,他要怎麼辦!
不敢想像……
“你,抓緊我……”
他的聲音向她宣告著一件事,那就是,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他真的,趕來救她了,就在她以為,她一定會死的時候……
輕微的斷裂聲讓她回神,她看到,他一直攀著的樹藤,已經開始斷裂……
“你快放手!你想死嗎?!”
她衝他大聲叫到,聲音顫抖的厲害。
看著失控的她,柯南微微一愣,隨即微笑。
“放手啊……”
他喃喃的念著。
她怔然的看著他,看著他此時淡淡的微笑,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然後他拉著她的手臂猛的一使力,下一秒,放開了攀著樹藤的右手,改為環住她的腰……
接著,樹藤斷裂……
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讓她無法反應。
等她回神,兩人已經墜入雲霧中……
感受到的,是因急速下降而產生的氣壓,以及,他溫暖的體溫。
現在,說什麼都已太遲。
她怔愣的睜著眼睛,看到的,是飛快上升的岩壁。
感覺摟著她腰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然後他的聲音,淡淡的從她的肩膀處傳來。
“你,好像忘記了我在米花中央大樓上對你說的話了吧。蘭……”
這一刻,眼淚終於流下來,在空中漂流,粉碎。
她反手緊緊的抱住他,沒有說話,眼淚流著,嘴角卻露出微笑。
傻瓜,我怎麼可能忘記?
當時的你,對我說,
不能同生,我們就共死……
意識漸漸的清明……
蘭慢慢的醒過來。
忍著身上各處的疼痛,她看著四周的環境。
是一個樹林,還有一條小溪蜿蜒流過……
這,是哪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下一秒,之前的記憶全部湧入腦中!
心裡一凜,蘭慌忙四顧。
新一呢?!
新一他怎麼樣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蘭連忙掙紮著站起身,跑到他的身邊。
然後,剛剛驚喜的心情瞬間被巨大的恐懼給淹沒了……
她的確找到他了,然而……
他,隻是靜靜的躺在那裡,從前用來掩飾身份的眼鏡掉落在一旁,露出那張屬於工藤新一的臉……
他乾淨整潔的襯衫,被劃的到處都是裂痕,而且,有血,淡淡的滲出來。
剛剛,還有來摟著她的右臂,頹然擺在一邊,袖子,早已被血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更令她心驚的是,從他的頭上,緩緩流下的,鮮豔的液體……
他身下的草地,因為血,變成了那種很妖異的顏色。
腿一軟,她跪在了地上。
絕望和恐懼鋪天蓋地而來,把她淹沒,讓她隻是怔怔的看著他,哭不出來。
“新一,新一,你不要嚇我啊!”
她輕緩的叫著他的名字,想要伸手去搖醒他,但是,又害怕這樣會讓他身上的傷更加嚴重。
她隻是無措的喚著他的名字。
“新一你醒醒啊!新一!————”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看見她。
那樣湛藍的天空下,一身白色衣裙的她,純潔的不似人間所有。
風輕柔的揚起她的發,她淡然的笑。
而他卻看到,那個笑容裡,包含著義無反顧。
他害怕,他想要拉住她,她卻隻是越走越遠,留給他一個蒼白的背影。
然後,巨大的火光衝天而起,吞噬了一切,連同那一抹纖細的身影。
他猛然清醒了過來,艱難的睜開眼睛。
看到的是她怔然的表情。
然後他對她微笑,開口喚她的名字。
“蘭……”
蘭呆呆的看著突然醒過來對她微笑的新一,一時難以反應。
直到他因為想坐起來,而牽動了全身的傷,疼的皺起了眉頭,她才回過神……
他真的醒來了!沒有離開她,沒有留她一個人!
接著,她終於大聲哭了出來!
她真的,差點被他嚇死!
她還以為,他就這樣,就這樣離開了!
所有的委屈,恐懼,都在一瞬間爆發出來。
眼淚不斷的從她過分蒼白的臉上滴落,稀釋了地上他的血。
看著哭的肆無忌憚的她,新一用沒有受傷的左臂輕輕的把她拉進懷裡。
隻有他知道,這個表麵上看起來堅強的她,內心到底有多麼脆弱。
她很會偽裝,即使她明明很在乎,明明很害怕,明明很難過,表現出來的,卻永遠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天天樂觀的去生活。
真實的情緒,從來不再彆人麵前表露。
除了他之外,蘭幾乎從來沒有在彆的人麵前哭過……
就是這樣,才更令人心疼。
“好了,我們都沒事,這不是很好嗎?乾什麼要哭呢?”
他這種安慰的話語反而起了不好的作用。
蘭推開他,一邊哭一邊痛罵他,“你還說!我不是讓你放手嗎?你乾嗎要跟我一起掉下來!你知不知道多危險!你差一點,差一點就……”
最後的話消失在嗚咽聲裡……
“你這樣說我很冤枉啊!”新一露出哀怨的表情,“你說讓我放手我就放了啊!你又沒說放哪個……”
“你!”
蘭氣極的瞪著他,剛想說話反駁,他卻突然伸出手,揭掉了她臉上的麵具。
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新一露出滿意的微笑。
“我一點也不後悔跟你掉下來,至少這樣,我們都活著。”
他不敢想像,如果僅是她自己的話,會有怎麼樣的後果……
蘭無語的看了他良久,心裡有種叫做感動的情緒在翻湧。
“我先想辦法幫你處理一下傷吧。“
蘭站起身,走到不遠的小溪邊。
她剛一轉身,剛剛還溫柔的笑著他,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沒有告訴她,其實他的手臂很疼。
也沒有告訴她,他的頭,仿佛裂開一般,而且,還伴隨著強烈的暈眩。
這些,都是不能讓她知道的。
他靠在樹旁,不停的深呼吸……
先處理了他頭上的傷,然後又用樹枝以及自己的發帶固定住他骨折的右臂,現在蘭正在用隨身帶的手絹沾了水,幫他擦著左手的血跡。
他的手,已經被樹藤割的血肉模糊了……
這是在他們掉下來的過程中,他一直不停的試圖攀住崖邊的樹藤的結果。
雖然沒有阻止他們掉下來,但是也有效的減小了下墜的速度和力量,否則,他們一定會摔的更慘。
再加上他們兩個現在都是七歲孩子的身體,重量比較輕,以及這裡有一片濃密的樹林,他們現在才能好好的活著。
還有,他的手臂,為什麼會折斷。
那是因為,他一直用那支手抱著她,替她承受了墜地的撞擊。
這也是為什麼,她,身上隻有輕微的劃傷的原因。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落下來。
“對不起,新一,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那麼任性,早點告訴你的話,就不會這樣了。”
“傻瓜,你又在胡想八想些什麼?”
聽到她的話,他不禁皺起眉頭。
“我知道你不管做些什麼都是為了我著想。有的時候我想,如果你真的可以任性一點就好了,那麼就不會那麼辛苦……”
他拍拍她的頭,“說到錯,不都是我的錯嗎?如果我早一點把真相告訴你的話,事情就不會到了這個地步,你也不用吃那麼多苦,受那麼多的委屈……”他拿起她的手臂,看著上麵那一道淺淺的疤痕,輕聲道,“對不起,蘭……”
蘭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暈紅。
“這樣,我們扯平了,所以誰也不欠誰。”
最後他下了結論,微笑著望著她。
她輕輕的點頭。
這一刻,便是重生……
看著靠在他身邊,沉沉睡去的她,他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
真的是,很累了吧……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他一驚,連忙閉上眼睛,猛的搖頭,還好,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恢複了視覺。
隻是,現在他所看到的東西,都仿佛包裹在霧氣中,模糊不清晰。
頭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一步一步的蠶食他清醒的意誌……
真的好累,真的好想睡一下……
剛有這樣的想法冒出腦海,下一秒就被他強行驅趕。
不行!在這種時候,絕對不可以倒下去!
他低頭,看著她熟睡的臉。
一定,要撐下去……
直到,她安全為止……
絕對不可以,留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
摟著她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
蘭醒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意識到自己竟然靠著他睡著了,蘭不禁臉紅起來。
抬起頭,看到他的臉,依舊帶著溫柔的笑。
奇怪,是她多心了麼?為什麼覺得他的臉色,更蒼白了呢……
“新一,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擔憂的問。
“沒有啊!大概是有些餓了吧!不過再撐一下,救援的人應該馬上就到了,我記得我離開的時候給光彥說過,讓他去報警的。”
他輕描淡寫的把話題帶過,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哦。”
蘭點點頭,開始四處看,想要找尋救援人員的蹤跡。
也許是上天眷顧,她果真看見了那一抹橘黃色。
她一怔,站起身,向那個方向走了兩步,想要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沒有錯,那真的是救援隊的製服!
她立刻的驚喜的回頭大喊,“是真的啊。新一!真的有人來救我們了!”
然後,她又對著救援隊招手。
“我們在這裡啊!”
看著她又蹦又跳的樣子,新一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虛弱的笑,掙紮著站起身。
下一秒,強烈的暈眩讓他險些栽倒在地。
眼前的景物變的越來越模糊,清晰的隻有她歡愉的笑。
可以了,到這裡就可以了。
他對自己說。
她安全了,沒事了,得救了……
撐到這裡,就可以了。
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微笑,閉上眼睛,任黑暗將自己淹沒……
她再次回頭,看到的是這樣的景象。
他站在如血的殘陽下,一襲白衣顯得纖塵不染,臉上的笑意,溫柔依舊,但帶著縹緲的不真實感,
然後,她看到……
他就這樣,微笑著,倒了下去……
細碎的黑發在落日中散開來,在空中畫出華麗的弧線,然後像失去了翅膀的蝴蝶,鋪在了地上。
她想驚呼,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於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倒在了地上,激起了滿地的落葉。
手術室外的走廊上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沒有人說話,隻是靜靜的等著那個結果。
那個宣布,他生,或是死的結果。
終於,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眾人一下圍上去,詢問結果。
蘭沒有動,依舊坐在那裡,低著頭,不發一語。
隻有一直握著她的手的灰原,感受到了她的顫抖。
應該,很害怕吧,因為恐懼,所以不敢去聽那個答案……
“我們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看他個人的求生意誌了。”
醫生摘了口罩,如是說到。
聽到這樣的話,平次一下拉住了他的領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樣說不是太不負責任了麼?!”
旁邊的快鬥,拉開了他的手,示意他冷靜一下。
“其實說句實話,他已經創造奇跡了。”醫生拉了拉領子,“他頭部受了這樣的傷,正常情況下應該是立刻陷入昏迷才對,而他卻能醒過來,還保持了這麼長時間的清醒,這種情況是我從未見過的。有這份執念,他應該會沒事才對。”
說完便搖搖頭,走出了眾人的視線。
而蘭,隻聽到了一句話。
……
“他頭部受了這樣的傷,正常情況下應該是立刻陷入昏迷才對,而他卻能醒過來,還保持了這麼長時間的清醒,這種情況是我從未見過的。”
……
原來,原來是這樣!
難怪她一直覺得新一的臉色很不好……
那時的他,應該很難受吧!
可是,她在做什麼?
沒有好好的照顧他,沒有好好的安慰他,沒有去關心他的傷,而隻是任性的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裡,竟然還要他在那種時刻,安慰自己……
她,怎麼可以,這樣……
本以為已經乾涸了的淚,又重新順著蒼白的臉滑下……
看著新一被醫護人員從手術室裡送到重症監護病房,眾人回神的時候,蘭卻仍然靜靜的坐在那裡。
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是淚不停的滴落。
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她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叫囂著。
“他還沒死。”
一個冷冷的聲音插進來。
“還是你希望他死?”
蘭猛的抬起頭,看見灰原的臉。
“難道你不相信他?”
“我……”
蘭怔然的看著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說的沒錯,蘭,工藤他沒那麼容易就死的,如果要死,他也不用辛辛苦苦的維持那麼幾個小時的清醒。那個時候他都撐過來了,這個時候也一樣。”
平次走過來,看著她說道。
隻有快鬥,沒有用這樣的言語安慰她,而是俯下身,用隻有她能聽的到的聲音說:“要懲罰自己的話,等他死了以後再說吧!現在,還太早。”
說完,伸手拍拍她的頭。
“他醒了記得通知我,在此之前,我還有彆的事要做。”
然後,便瀟灑的離開了醫院。
平次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彎起了一絲笑意。
這個男生,很有意思呢!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隻是認識不到幾天的人,都這樣的信任工藤,他可不能被比下去啊!
他拉起蘭,“好了,我們去病房外麵,等那個笨蛋醒過來吧!”
蘭點點頭,伸手擦乾了臉上的淚,隨他走了過去。
看到這裡,灰原微微一笑,拿出響個不停的手機,接了起來。
“新一怎麼樣了?”
話筒那邊傳來博士的聲音。
出事後,她便拜托他先將那些孩子送回去,畢竟,在大家都在情緒失控的時候,很容易說些不該說的話,到時暴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灰原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放心吧,他沒事,幾天後就會醒過來了。”
“呼,嚇死我了!我正在往醫院趕,估計馬上就到了。”
“我知道了。”
“好,那就這樣吧。”
“恩。”
掛掉電話,灰原開始向病房的方向走。
一聽到他出事,就利馬趕過來的服部平次。
還有平時,一直針鋒相對的kid
再加上,她……
有這麼多關心他的人,有這麼多他放不下的人,他怎麼會有事呢?
在這樣深沉的黑暗裡,他又看見她.
如上次的那樣,依舊是白色的衣裙,純潔高雅。
她抬著頭,看著遠方,黑發在空中飛舞。
有柔和的光芒,縈繞在她的身上。
不知為什麼,他卻感到莫名的恐懼。
那種,即將要失去的,恐懼……
於是他跑過去,抓住她的手!
想要抓住她,緊緊的。
隻是……
他的手,卻穿過去,沒有任何觸感。
他怔然,抬起頭,發現她終於回過頭,同樣看著他。
“蘭……”
想要問她,為什麼,沒辦法抓住她,卻怎麼樣,也問不出口。
於是,她微笑,抬手,在虛空中,勾畫他的麵龐。
手起,手落,都帶著光華。
“新一……”
她輕聲喚著他的名字,讓他心神一震。
她虛無的手指,停在他的唇上,然後踮起腳,在上麵落下一吻。
這樣真實的吻,他卻絲毫感覺不到。
感覺不到她的溫度。
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什麼都,感覺不到。
即使現在的他,瘋狂的想把她擁入懷中,伸出手,卻什麼也夠不到。
這樣的一切,都讓他恐懼。
她露出聖潔的笑容,望進他的眼裡,啟唇,輕輕說到。
“就讓我來,結束一切。”
“什麼?!”
這樣決然的話,加深了他的恐懼,然而他卻什麼都沒辦法做,隻是急切的看著她。
他看到她的身體,慢慢浮起來,慢慢向後退,他卻無法拉住她。
“美好的,黑暗的,都由我來結束。”
“蘭!”
有透明的液體滑過上揚的嘴角。
“可以忘記麼?”
“忘記什麼?”
新一對她沒有頭緒的話,有些疑惑,但更深的是恐懼。
不知為何的,恐懼。
“忘記,我……”
“你在說些什麼?!”他猛的踏進一步,向要靠近她,卻反而使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我不會忘記你!就算是死,都不會!”
他終於放棄,站定,倔強的看著她。
她望著他,搖頭,歎息,微笑。
“蘭,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
他仿佛一下明白了她的意圖,這樣問到。
她露出淡然的笑,湛藍的眼眸裡,盛著那樣深沉的悲哀。
“我,隻能與你,保持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終於,有水晶般晶瑩的淚滴,紛繁的落下。
然後,他怔然的看著她,紛飛,消散……
他的腦中空白一片,隻留下隻字片言。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那是,生,與,死的距離……”
黑暗瞬間消失,他的意識漸漸恢複。
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到已經趴在床邊睡著的她。
剛剛那麼真實的夢境,突然一下湧入腦海!
他一怔,忍痛抬起手,握住她的手。
有淡淡的溫度,通過掌心傳進他的心裡。
還好,她還在,還可以像這樣,握住她。
這樣的動作,讓還在沉睡著的蘭猛然驚醒,她抬起頭,看見他微笑的臉。
沉默了三秒中,她突然緊緊的握住他的手。
“新一……你,醒了?”
他微笑著點頭。
太多的情緒一下湧入她的心裡,讓她不知所措,隻是怔怔的看著他,眼淚開始向下掉。
這樣晶瑩的淚,沒由來的,讓他想到夢裡的她。
眉頭一皺,他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不要哭。”
這不像是安慰,更像是請求。
對他這樣的語氣給嚇了一跳,蘭傻傻的看著他,一時忘記了哭泣。
“新一你,發生什麼事了麼?”
她側過頭,疑惑的問到。
他破天荒的沒有跟她解釋,隻是專注的看著她。
想要用麵前這個真實的她,洗去夢裡那麼真實的,悲傷的記憶。
良久,他終於開口,說出的卻是讓蘭沒辦法一下接受的話。
他對她說,“你可以親我一下嗎?”
夢中那個感受不到的吻,猶讓他心悸。
“啊?”
蘭真是想查查看她是不是出現幻聽了!
新一,新一他,竟然會說這種話。
她抬頭看他,在他的眼中,看不到戲謔,看不到玩鬨,隻是認真。
天啊,他是認真的!
有了這個想法,蘭的臉,立刻變的通紅。
該不會是,摔壞腦子了吧!
正當蘭想叫醫生來給他檢查一下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想起。
“咳,我知道這個時候打擾你們久彆重逢不好,可是……”站在門口的平次終於忍不下去了,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看著還躺在病床上的新一,“你真的是工藤新一麼?你該不是借屍還魂吧?”
“啊啊?真的麼?”站在他後麵的快鬥立刻衝到蘭的身邊,一把把蘭拉過來,“你又不是工藤,我可不能讓我妹妹被莫名其妙的被占便宜!”
新一一臉抽搐的看著他們兩個,然後閉了閉眼睛,看著快鬥。
“乾嗎?”
他一臉無辜的回看過去,“你彆告訴我你前生是被我害死的,現在來找我報仇!”
然後,他一臉嚴肅的對他說,“我發誓,我從來都是隻圖財,不害命的,這是職業道德。”
門口的平次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偷偷的看了一眼想殺人的新一,蘭終於從快鬥的身後走出來,準備打個圓場。
“好啦,你們不要鬨了,他才剛醒,需要好好休息,你們……”
話還沒說完,突然襲來的黑暗打的她措手不及,她就這樣,毫無預警的倒了下去。
身旁的快鬥仿佛早有準備,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順手把她給放到了一邊的病床上。
“她……”
新一掙紮著想坐起來,卻因為這樣牽動了全身的傷。
“你不要動,她隻是暈過去而已,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快鬥的臉上已經恢複了嚴肅的表情。
從新一自手術室出來她就一直守著他,直到他從重症監護轉移到普通病房,醫生已經宣布他沒有危險了,她依然固執的守著他,三天下來,她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吧。
他專過身,走回他的床畔。
“她這樣睡也好,接下來的事是不能讓她知道的。”
平次這樣說著,也走了進來。
感受到同伴們身上非同尋常的氣息,新一知道這次的事的嚴重性。
平次把他扶起來,在他的身後墊上枕頭。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們做了一些調查,我問過蘭了,那個和她一起從懸崖上掉下去的男人的確是組織的人,代號是Amaretto。”
快鬥接下他的話,“我知道現在的你需要休息,但,事態緊急,也顧不了這麼多了,我們在懸崖下搜尋,沒有找到Amaretto的屍體,一旦他沒有死……”
後麵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聽了他們的話,新一陷入了沉思。
是的,一旦Amaretto沒有死,那麼蘭就危險了。
莫名的,此刻腦海中又浮現了夢中她的臉。
……
“就讓我來,結束一切。”
“美好的,黑暗的,都由我來結束。”
……
“Amaretto他知道多少?”
他沉聲問到。
歎口氣,平次告訴他,“基本上都知道,知道蘭是被組織用來做試驗,後來逃出來的,雖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他看到了‘北川雪‘的臉,想要查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僥幸的是,他不知道你的事。”
僥幸麼?
他低頭沉吟。
“你想怎麼辦?是繼續這樣下去?還是先動手?”
快鬥突然出聲問他。
“我不可能再像這樣等下去了,我要先動手。”
他抬起頭,看著快鬥,眼睛裡是決絕的光。
……
“就讓我來,結束一切。”
“美好的,黑暗的,都由我來結束。”
……
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
絕對,不能讓她有事!
快鬥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慢慢揚起笑容。
對嗬,這才是工藤新一嘛!
“既然這樣,我有一個計劃,要不要聽聽看?”
快鬥緩緩的說到。
“是什麼”
新一問到。
快鬥沉吟了一下,抬頭看向他們兩個,“你們一直在查組織的事,知道他們最近的情況了麼?”
“最近的情況?”
平次低頭想了一下,然後茫然的搖頭。“事情一直是工藤在查,我隻不過在幫忙而已,沒聽到什麼最新進展。”
“我恐怕。知道一點。”
新一插話到,想了想,又繼續說到“我聽說,組織在英國和美國的基地好像受了很嚴重的打擊,這是FBI的最新情報,我問了好久,朱蒂才終於透漏了一點,但也隻是一點而已。”
聽到他的話,快鬥揚起那種洞察一切的笑容,“不是重創,是群龍無首了……”
“哎?”
平次和新一同時驚訝的低呼。
“是有人察出了在英國和美國的組織總部,然後帶著警察直接搗毀,現在英國和美國組織的殘餘勢力已經是一盤散沙,正在被警方進一步清理……”
“好華麗的手法……”
平次感歎到。
“乾淨利落啊。”
新一同樣感歎,感歎完了,忽然猛的抬起頭,看著快鬥,“你怎麼知道這些?”
快鬥聳聳肩,“我……”
“是拿黑羽快鬥就是基德的這個秘密跟我換的。”
門口,突然傳來好聽的男聲。
不知何時,那裡已經站了一個人。
修長挺拔的身材,淡淡的,茶色的頭發,深藍色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不顯呆板,卻隱隱的透出英明與乾練。
抬眸,眼睛是淡淡的藍色,仿佛流動著水的光華,唇邊,是淺淺的弧度。
不同於新一的沉靜內斂。
不同於平次的熱血活潑。
不同於快鬥的神秘不羈。
他隻是站在那裡,隻是微笑,沒有動,沒有說話,那樣優雅高貴的氣質,卻籠罩在周身。
讓人不禁想到,這樣的人,原本就是應該在大殿上,身著複古西裝,接受大臣朝拜的。
溫柔高雅似水,卻帶著冰的銳利。
“白馬探?”
看到眼前的人,新一下意識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微笑,點頭,走了進來。
“你說這些事,是你告訴他的?”
平次轉頭問到。
“恩。”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站定,緩緩的掃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新一的身上。
“因為,做這一切的人,就是我……”
“啊?”
平次顯然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話說他一開始聽說這種事,還以為是哪個經驗豐富的探員做的,沒想到竟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高中生?!
而且,還是一個一直和自己不對盤的人?!
天理何在啊!
“並不是我一個人,多虧了在組織臥底多年的FBI的幫忙下才得以如此順利。”
白馬探如是說到。
“而且,組織在英國和美國的實力是與日本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組織的大多數高層人員,都在日本,所以,日本的組織,才是真正難對付的。”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
快鬥在一旁補充說明,“因為在美國和英國做的那些事,現在的白馬探已經是組織極力想要鏟除的目標。”
“那你還敢來日本?”
平次一臉不敢置信。
白馬探無所謂的笑笑,“反正到了哪裡都是一樣被追殺,更重要的是,我想要結束這種被追殺的生活,所以不如乾脆一點,到日本來,直接找他們做個了斷。”
“這個想法到是跟工藤一樣呢!”
平次看了一眼新一,表情有點無奈。
“我們幾個聯手的話,勝算會更大些。”
白馬探好像完全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我認為,處理日本組織的事,也從總部入手比較好,畢竟組織的分支龐大,要是從底層一點點的查起,時間上耗費太多,現在我們的情況,根本拖不起,最好速戰速決。”
平次低頭沉吟一會,說出了自己的觀點,接著,又露出為難的表情,“問題就是,要如何查到組織的總部?”
“最簡單的辦法,往往最有效。”沉默了許久的新一終於開口,抬起的目光落在快鬥的身上,“找個人,潛進去。”
驚訝之色在快鬥的眼中一閃而過,接著揚起帥帥的笑。
嗬,他竟然猜到了我的想法嗎?
“潛進去?可是要臥底多長時間才能到組織的總部啊!”說到這裡,平次突然猛的停住了,腦海裡閃過一個想法,“難道,你的意思是說……”
“像白馬這樣連著搗毀了美國和英國基地的獵物,恐怕不會像普通的獵物那樣,找個地方隨隨便便就處理掉吧!”
快鬥的聲音不緊不慢的插了進來。
“就算首領不親自出麵,至少也得出麵個幾個長老級的人物,問清楚他的目的以及到底是如何做到這樣,還有,他到底知道多少組織的事,如果他們愛惜人才的話,說不定還會想要收為己用呢!”
對他的話,白馬不予置否,隻是淡然一笑,仿佛與自己無關。
“但是,這很危險……”
新一猶豫了一下,表情有點掙紮,抬起頭,看向白馬探,“你想好了麼?”
“繼續等下去,我更危險,我寧願選擇賭一把。”
淡淡的回答,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
“不會有事,在得知了總部的方位以後,我就會立刻扮成組織的人,進去,想辦法把你救出來。”
快鬥補充到。
“就算是這樣也會立刻被他們發現,工藤,我們去接應他們。”
“平次和我想的一樣,得知了總部的具體方位以後,我和平次會立刻帶著人趕過去,你們隻要保證能逃出一定距離,成功到我們的保護下就行了。”
“為不要橫生多餘的枝節,我們以後最好還是不要見麵。”
新一想了想,又加了一點。
“恩。暫時就這樣決定吧。”
這樣非同尋常的四個少年,終於要迎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考驗。
隻是,事情,會如同他們計劃的那麼順利麼?
夜幕降臨,柔和的月光灑了女孩滿身。
夜風輕柔的揚起她的發,發香飄散,孩子的臉上卻沒有同齡人臉上應有的稚氣,而是帶著淡淡的憂愁。
蘭最近覺得很不安。
那天,她因為過度勞累在醫院暈倒了,醒過來後,並沒有什麼不對。
快鬥還是開她的玩笑。
平次還是去和新一聊天。
後來,新一出院了,以要她照顧他為理由,硬是拉她來和他一起在博士家住。
因為除了他們幾個,沒有人知道他受傷的事。
包括那個“毛利蘭”。
接下來的生活就平淡至極,甚至,都沒有什麼事好拿來說的。
但是,就是這樣的平靜,卻讓蘭的心裡越來越不安。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啊!
這個時候,怎麼會這麼平靜呢?
每當她問他,他總是可以巧妙的將話題轉移,或是說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在無形中,又加深了她的疑慮……
“怎麼了,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呆?”
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
她一怔,連忙轉身,果然看見他還略帶蒼白的臉。
眉頭微微一皺,蘭走到他身前,幫他拉好衣服。
“你快點進去。傷還沒好,不要到處亂跑。再怎麼說,現在也是秋天了,你注意一下好不好啊!”
感受到她對自己的關心和在意,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了帥氣的弧度,伸出手,把她攬進懷裡。
蘭的心,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漏跳了好幾拍。
新一最近變的很奇怪。
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像這樣抱抱她,甚至隻是碰碰她的臉,揉揉她的頭發。
仿佛,在確定,她是不是真的……
她當然不會知道,他每天晚上,都在做什麼樣的夢……
夢裡的她,總是虛幻而美麗,但當他伸出手,卻什麼也感受不到……
每天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夢境,都在重複同樣的恐懼。
而他卻不能說,隻能自己忍受。
隻能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感受她的真實。
下意識的,摟著她腰的手,又收緊了一些。
蘭微微一皺眉頭,“新一……”
“相信我!”
他打斷她的話,抬手,撫摸她如絲綢般的長發。
“不要胡思亂想,你隻要相信我。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他閉上眼睛,感受她淡淡的體溫。
他語氣裡的堅定讓她無法再問下去,雖然不安,但仍舊什麼都沒有問,溫順的靠在他的懷裡。
圍繞在兩人周身的月光,這一刻,顯得格外柔和。
他睜開眼睛,湛藍的眼眸中複雜的神色流轉。
蘭,對不起。
請容我,最後一次隱瞞你……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的人暖洋洋的。
而在這個人的身上,卻完全感受不到那樣溫馨的氣氛。
修長的身體隱在陰影中,嘴角上揚著邪氣的弧度。
幽暗陰冷的氣息從他的周身散發出來。
而他的臉,昭示著一個讓人無法相信的事實。
那就是,他,是那個叫做白馬探的少年。
打開手機,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按上了某個鍵……
嘴角的笑意,漸漸的多了分殘酷的味道……
“遊戲,開始了,準備接招吧!”
感覺到手機的震動,快鬥立刻拿出來查看。
看到屏幕上有綠色的光標閃動,雖然早已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一驚。
他站起身,不理會老師的斥罵和同學的驚呼,跑出了教室。
這個,是幾個星期前和白馬共同研討好的計劃。
在白馬的身上,安裝了追蹤器,當它被激活的時候,也就是白馬被組織的人抓住的時候。
這時,其他人就可以憑借手機上的電子地圖和光標,找到組織總部的所在。
終於,開始了麼?
快鬥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機。
看著手機上閃爍不停的光標,新一的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但也隻是一瞬,他的眼眸立刻恢複了清明銳利。
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他站起身,準備走出房間,卻在下一秒,又停了下來。
“要開始了麼?”
身後傳來灰原依舊冷冷淡淡的聲音。
此時蘭不在,出去買東西,博士也在做些不知名的試驗,房間裡就隻有他們兩個。
“恩。”
他輕聲應到。
“灰原,蘭,就拜托你了……”
說完,便不再猶豫,身影消失在門後。
接下來,他將要麵對的,是人生最重大的考驗。
以及,即將會銘記一輩子的,恐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