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入了夜的安陽城終於亮起燈火,沿著長樂大街,以及二十四座大橋上,以靈術控製的燈籠次第點亮,人間的煙火瞬間將清冷森然的月光驅散。
華燈灼灼,凡塵茫茫。
帝夙抬起頭,看著攬月橋上隨風而動的燈籠,似乎沒有聽到有人喊自己。
“江公子?”那聲音像是最動聽的天籟,柔而不媚,軟而不弱,是一種令人心底發軟的腔調,從橋上路過的人都不由自主循聲望來。
一看之下,驚為天人。
那是一位仙姿玉貌的女子,白衣蹁躚,長袖如流風回雪,輕盈地隨著清波河上吹來的夜風起舞。她麵色若雪,一對柳葉眉輕輕蹙起,雙眸水潤,鼻梁挺秀,唇瓣小巧而嫣紅,黑發綰成飛仙髻,隻以兩支素雅的白玉簪子裝飾,姿態柔媚,高雅出塵。
她朝著帝夙走近幾步,仰起臉龐,眼眸中隱隱閃動著光芒:“煙陵一彆,已近一月,江公子彆來無恙?”
帝夙終於轉過身,看向她,淺色的灰眸還是一如既往的疏冷,在淩厲的眉峰下,甚至有幾分陰鷙。
路人原本欣賞著如天仙一般的美人,卻在看見他如煞神一般時,心膽一寒,紛紛繞開一大圈匆匆離開。
隻有雲瑤大著膽子,對他輕輕一笑:“我是雲瑤,江公子莫非忘了?”
帝夙遲疑了片刻,才微不可察地搖搖頭,繼而,他想起了他的紅棗糕,又去看那婆婆,執意要把問道放在婆婆的小攤上。
蒼老的婆婆連連擺手,一臉苦澀:“公子,這,這使不得啊,我老太婆做的小本生意,要這利劍也沒什麼用……”
雲瑤似乎微微一怔,隨即上前,掏出一兩銀子,放在婆婆小攤上,笑道:“婆婆勿驚,這是我的朋友,我來替他付。”
婆婆立刻眉開眼笑:“這,我今日剛出攤,也找不開。”
“不必找了。”
婆婆連連稱謝:“多謝姑娘,姑娘生得仙女一般,公子也俊美無雙,你們二位真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雲瑤臉頰微紅,低頭淺笑,忽然問道又遞到她麵前,雲瑤愣住,慢慢抬起頭,眼前的少年眼神冷冽,依舊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
雲瑤心中微微一酸,搖了搖頭:“江公子,這劍是你的本命神器,與你性命相連,不可輕易交予他人,更何況,不過是一兩銀子而已,不必放在心上,算是朋友之間幫忙,可好?”
帝夙想了一下,收起問道,拿起包好的紅棗糕,越過雲瑤便走。
雲瑤當即苦笑,這人當真是一點兒沒變,從在煙陵相遇便是這樣,這世間一切在他眼中,似乎都如螻蟻一般,因為毫無價值,所以視而不見,更不會放在心上。
她轉過身,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並沒有追上去。
既然他如約來到了安陽,那麼,這一世,他們必定會有個圓滿的結局。
不知他是否去寧王府見過父王?
當日若不是她有師命在身,便會和他一起從煙陵來安陽。
不過也沒關係,父王重諾守信,當年既然立下血書結了姻親,絕不會反悔。
雲瑤立在橋頭,夜風拂起長發,飄然若仙。
【瑤兒,方才短短片刻,從問道上的氣息來判斷,帝夙身上殺氣太重,你與他接觸,要多加小心。】
雲瑤低頭,看向自己的本命神器——神劍鳳羽。
乃是她下凡曆劫之前,神王親自賜予她的,是上古時期的神器,裡麵所住的,也並非一般的器靈,而是一位隕落的古神。
雲瑤在識海中回複:“前輩,我心中忐忑不安,帝夙真的會有感情嗎?我……總是會想起神魔之戰時他的樣子,那時候,滿天神佛都在他劍下隕落,現在就靠我一個人,真的能令他動情而忘卻殺戮嗎?”
【若他真的無情,怎會與你糾纏八世?你是九天神女,是創世神留給六界唯一的希望,除了你,任何人都無法救贖他。】
雲瑤似乎終於恢複了信心:“嗯,前輩放心吧,我失敗了八次,這一世,我一定會成功。”
“瑤兒,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一位白衣青年走上攬月橋,烏黑長發隻用一根白玉簪子鬆鬆挽起,餘下垂在肩側,很是風流俊逸,臉上帶著幾分寵溺的笑意,眼睛深邃又明亮,落在雲瑤身上,當真是柔情似水,
“夜大哥。”雲瑤回頭,“我有許多年不曾回安陽了,隻想到處走走看看,誰知就和你走散了。”
夜長風走到她身邊,風姿清雅,嗓音低沉:“無妨,不管你走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
雲瑤柳眉輕輕蹙起,說道:“夜大哥,我說過許多次了,我有婚約在身,你不要對我這麼好,這世間有無數好女子,你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夜長風冷哼一聲:“你很快要飛升,還惦記著和凡人的婚約,你倒是重情重義,我倒要看看,那個凡人有沒有膽子娶你!”
雲瑤欲言又止,但自知得罪不起這位琉璃仙都的少主,隻能說道:“我們回去吧,父王一定等著我們了。”
兩人修為高深,雖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依舊神不知鬼不覺施展術法消失得一乾二淨。
再出現時,兩人已經到了寧王府門前。
一輛馬車剛好在他們之前抵達,府裡跑出許多丫鬟仆從來迎接。
馬車裡,先下來兩個俏麗的丫鬟,隨後,她們一左一右,把一個身穿紅裙的小姑娘扶下來。
“郡主回來了,今日買了這麼多東西,一定累壞了,快回去歇歇吧。”
“你們都小心些,這些都是郡主新買的衣裳還有首飾,千萬彆弄壞了!”春兒高聲說。
眾人大驚大喜,驚的是小郡主出門一趟,竟然沒有買那些華而不實的靈器法寶,喜的是小郡主總算沒有出去當肥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