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語調,都很正常。
袁嘉怡默默聽著,後背卻不覺滲出一層冷汗。
——消防門和樓梯之間,明明是有一段距離的。她們上一秒才聽到消防門被推開的聲音,下一秒就聽見保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這算個什麼事?
默不作聲地與許冥交換了一個眼神,袁嘉怡再次咽了口唾沫。
下一瞬,兩人不約而同,齊齊加快腳步,死命往上飛奔!
幾乎就在同時,身後驀地響起清晰的腳步聲,近得仿佛伸手就能將她們抓到,保安的聲音亦再次響起:
“請配合我們工作,我們是來幫助你們的。
“我們會救你們,幫你們擺脫宏強。
“我們是好人,請不要害怕……”
——不怕才怪!
袁嘉怡隻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爬樓梯的動作都快進化成手腳並用。而就在兩人登上四樓的瞬間,身後的呼喚聲突然一停——
片刻後,又以一種機械呆板的語調,再次響起:
“你好,很高興你能來到這裡。不必擔心,這裡已經安全……
“清潔的環節,需要一些準備時間,請耐心等待……
“等待期間請不要亂跑。請不要使用任何從宏強帶出的物品……
“謝謝配合。祝你們平安。順祝商祺……
“順祝商祺、順祝商祺、順祝商祺!”
……?!
兩人互相攙扶著往前狂奔,袁嘉怡一腦門子抓狂:“它又發什麼神經?!”
實際什麼都沒聽到的許冥:“……啊?”
“跟卡帶了似的!”袁嘉怡雞皮疙瘩都快掉一地,眼見許冥似乎有些跑不動了,趕緊拖拽一把,身後依舊是那把緊追不舍的聲音:
“順祝商祺、順祝商祺!”
順祝商祺順祝商祺順祝商祺順祝商祺順祝商祺順祝商祺順祝商祺順祝商祺——
無意義重複的詞句像是咒語般縈繞回環,吵得人頭都要爆炸。袁嘉怡拚死拚活爬上了五樓的台階,這才意識到,身後緊隨的腳步聲不知何時,也已變了個模樣:
窸窸窣窣,黏黏糊糊。不像是人在移動,倒像是某種多足生物,正在飛快爬動。
……所以現在跟在她們後麵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腳步略略一緩,強烈的好奇突然與恐懼一起浮了上來。袁嘉怡顫抖著微微側頭,腦袋尚未轉過去,又聽見許冥一聲大喝:
“彆看!”
……!
袁嘉怡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而就是這麼片刻的遲緩,那種黏膩的聲音,已經攀上了她的腳後跟。
不可抑製地低叫出聲,下一秒,袁嘉怡便感到自己往前一拽,又被用力往上方推去。她順著許冥的力道,連著往上攀了幾個台階,終於爬到了六樓。
攔在五六樓之間的警戒條仍在,袁嘉怡胡亂將它們扯開,整個人往前一撲,隻覺一直追在後麵的聲音,終於消停了下去。
她不敢耽擱,轉身又將許冥拽了上來,兩人一起坐在樓梯的最上方喘了會兒,袁嘉怡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它不在了?”
“……應該。”許冥比她喘得更厲害,喉嚨裡都是鐵鏽味兒,喉嚨生疼,“它最多到五樓,上不來。”
袁嘉怡:“……”
“對了,我剛看到,這牌子的背麵,好像也有字。”她咽了口唾沫,指了指旁邊的立牌,“不過剛才我跑太急了,沒看清寫的是啥……”
“我看到了。”許冥冷冷道,“上麵寫著‘歡迎回來,你個傻X’。”
說完,沒好氣地拍了下旁邊的立牌:“你才傻X!”
——立牌的背麵是對著五樓的,一般情況下,隻有從五樓上來的人才能看見。這波嘲諷的是誰,不言而喻。
許冥無語。之前咋沒發現這宏強公司的域主那麼欠?
袁嘉怡不想對此做任何評價。過了會兒,才聽她再次開口:“所以,你到底是啥時候發現老李有問題的?”
許冥看她一眼,沒再隱瞞:“出門前就發現了。”
袁嘉怡:“那你還帶他出來?”
“就是知道有問題,所以才帶出來。”許冥按著胸口咳了兩聲,“當時是想做兩手準備。”
袁嘉怡:“?”
“如果五樓下麵的人靠得住,就把老李交給他們處理,就當排除一個隱患。”許冥道,“如果下麵的人靠不住,就直接把他賣了,給我倆扛刀。”
袁嘉怡:……這倆有區彆嗎?
“當然有。”許冥振振有詞,“前者我們好聚好散。後者就是撕破臉。”
而現在,很不幸,他們終究是走到了撕破臉的那一步。
至於先逼老李認清自己的身份,這隻是順勢而為——當時的情況,顯然是不能跟去進行什麼清潔的,這就需要讓老李先去。可萬一對方一直謙讓,事情就比較尷尬了,所以得設法逼一把才行。
另一方麵,她也是想徹底坐實自己的猜想……萬一她猜錯了呢?
“對啊。”袁嘉怡同樣奇怪,“萬一你猜錯了呢?”
“猜錯了就再想辦法唄,區彆無非就是拖著老李和我們一起逃。”許冥說著,歎了口氣,“還真猜對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管怎樣,讓老李先去“清潔”,多少是為她們爭取了一些逃跑時間,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現在想想,那個保安描述‘清潔’時,本身就挺有問題的。”許冥想了想,又道,“他說清潔就類似讓貝類吐沙。你聽聽這說的叫什麼話。”
……確實。
袁嘉怡琢磨了一下,突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人什麼時候才安排貝類吐沙?
當然是準備吃的時候。
這份後知後覺讓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又好奇道:“那你帶我的原因又是?”
“作證。”許冥直言不諱,“出門三個人,回去兩個人,總得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我在團隊的可信度就會降低。邱雨菲和我太熟,她的證言效力不夠;其他人和我又不合拍,反而可能耽誤事。”
相比起來,袁嘉怡才是那個最優解。
袁嘉怡:……我該謝謝你看得起我嗎?
再仔細一想,又不由有些感歎:“這水平,誒你當時到底為啥看上我們公司啊?”
許冥:“為了三方協議。”
袁嘉怡:……
可以。很有說服力的理由。
說話間,兩人已經摸到了七樓的樓梯口。袁嘉怡見許冥仍是喘得厲害,便說伸手幫著順順氣。才剛伸手,腦後忽又響起個聲音。
那聲音說,“順祝商祺”。
……
袁嘉怡瞬間僵在當場。
幾乎是同一時間,許冥臉色亦是一變。
不過不是因為聽到了“順祝商祺”——而是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老李被她賣了,他的工牌也等於捆綁著賣了出去。
而宏強曾強調過,進入五樓後,一定要記得銷毀工牌,同時藍字也提過,工牌,可以幫助他們。
……所以工牌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許冥心中突然浮起一個可怕的猜測,下一瞬,這個猜測便被腦海中聲音坐實:
“要死,它上來了。”
許冥:“……”
驀地轉頭看向身後空空的走廊,耳邊同時響起袁嘉怡崩潰的慘叫。許冥心念電轉,轉眼便拿定了主意,一下衝到袁嘉怡旁邊,將人往前用力一推,順勢掏出包裡的自拍杆塞進她手裡。
“先回去!”她飛快道,“我最晚明天中午回來!”
說完,轉身就往回跑,跑的同時,還不忘高高舉起手裡的包。
“它朝我來了嗎?”她在意識裡急急問道,“不會還追著嘉怡姐吧?”
“來了來了,它衝你來了——等等,你把包舉那麼高乾啥?你不知道包裡有我嗎?誒誒,你往哪兒去呢——”
等到肯定的答複,許冥腳步更快,順著樓梯便跑了下去。
“樓下。”許冥在心裡做出回應,“有個地方要去,正好順便把它牽走。”
“去?你要去哪兒?”那聲音瞬間炸毛,“五樓及以下全是它的地盤!我知道你是白癡你能當英雄你了不起,但你能不能考慮下我的感受?”
“它沒法把你怎麼樣,可它能把我怎麼樣啊!”
“不一定。”許冥卻道。
聲音:“……哈?”
“我說,五樓以下,不一定全是它的地盤。”許冥說著,抿了抿唇,拽緊手裡的包包,心跳如擂鼓。
說不定還有一個地方……
她腦海中再次掠過在櫃底下發現的那些東西——一把染血的鑰匙、一隻破爛的手套,一張警告的紙條。
那把鑰匙,早在許冥獨自扒拉的時候,就被她偷偷藏進了手套,一並裝進了包裡;而那把鑰匙上,還貼著單麵膠,上麵用藍色的字跡,清楚地寫著一個門牌號。
【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