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的內容也很正常,填寫了個人履曆和地址——當然,所有能算作“單位”的名詞都變成了宏強谘詢,至於地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離許冥現在的住處倒是挺近。
再往下,是她的入職時間,比許冥進來的時間要早三年。至於當前狀況,則寫著“已離職”。
……許冥不知道這個“已離職”是不是就是“已逃離”的挽尊表達,就像她不知道,這位“顧雲舒”,是否就是日記裡所寫的“雲姐”。出於某種微妙的感傷,她還是雙手合十,對著麵前的照片,無聲拜了一拜。
拜完便將檔案收起,才剛收好,便聽身後傳來其他人的驚呼。
許冥詫異轉頭,正見擋在櫃前的黑仔往旁邊挪了挪,露出了藏在櫃子深處的東西——正是一台電腦,以及與之相連的打印機。
電腦沒有主機,隻有一台顯示器與一個鍵盤。自然也沒有通電,但屏幕是亮著的,露出與普通電腦無異的操作界麵。
打印機則是扁扁一個,被壓在顯示器的下麵,機身上的指示燈還亮著,出紙口堵著一堆打印好的工牌,還有寫滿“我愛宏強”的紙張。
“這……就是那台指定電腦?”小王小聲說著,試探地伸出手去,“這櫃子好深啊……那我們是不是得先把它搬出來?”
“等等,先彆急著動它!”許冥趕緊道,給眾人打了個手勢,自己先探頭進去看了看。
那櫃子的大小,用來容納這兩機器正好,沒什麼可以進行操作的空間。許冥費了好大勁,總算是將顯示器轉過來一些,看到旁邊有插U盤的小孔後,登時鬆了口氣,又試著將自己的U盤插上去,發現至少能夠正常讀取,越發安心。
再試著將電腦扳過一些,在看到機子後麵的連接線時,她的表情卻微微一變。
——隻見連接著那電腦和打印機的,並不是什麼數據線。
而是一根血管。
足有腕粗的血管,表麵布滿鼓脹的經絡,正以一種平穩的節奏張弛著,叫人想到沉睡的野獸。
默了一下,許冥謹慎地將U盤先拔了下來,小心退了出去。
“這不是能輕舉妄動的東西。”
麵對著其他人疑問的目光,她深深吐出口氣:“能用。但現在有太大動作,隻會打草驚蛇。”
“一切,還是等明天吧。
*
話雖如此,但某些時候,等待恰恰才是最難熬的。
那天晚上,許冥不知道其他人,至少她自己是又沒睡好——一方麵是因為難以遏製的緊張,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會議室裡時不時就有人爬起來,迷迷瞪瞪地說要去加班。
逼得許冥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把人打回去。打到最後,一肚子窩火。
而到了第二天開工的時間,眾人的焦慮和忐忑,則隨著公司的變化,再次攀至了最高峰——
許冥自己是沒有感覺的,但其他人都說,室內的溫度似乎高了不少,原本光鮮的辦公區裡,平白多了不少燒毀的家具,門和牆壁上還時不時出現焦黑的抓痕。
慣例的經理視察環節也起了微妙的變化。九點半那波被點中的是小王,因為慌亂,差點坐錯位置,有驚無險地度過後,才發現自己無意中碰到電腦的手,已經被燙得發紅。
十一點半那波被選中的則是文案部,兩個女生倒是很穩,沒出任何差錯。隻是從工位區回來時,臉色都是極度難看。
邱雨菲悄悄告訴許冥,說那些鬼影也不一樣了——原本隻是直愣愣看著電腦一動不動的它們,今天卻齊齊轉過了頭,看著她和袁嘉怡笑。
笑得人頭皮發麻。
而此時,距離十二點,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眾人躲進會議室裡,靜靜等待十二點的到來。
——十一點四十分。
水獺再次打開筆電,和袁嘉怡最後檢查了一遍做好的工牌,一口氣往U盤裡存了三個備份。
——十一點四十五分。
筆電被關上,小心裝起。所有人都收拾好東西,緊緊盯著玻璃牆外,像是等待一個宣判或轉機。
——十二點整。
刺耳的火警聲倏然響起,整個公司的燈光忽然開始閃爍!小王驚叫一聲,本能地想要往外跑,下一秒卻被人緊緊攔住。
“按照計劃,彆亂跑!等我回來!”許冥急急囑咐一句,拎起手包,獨自跑了出去。
——十二點零五。
許冥還未回來。會議室外已然變了個模樣——閃爍的燈光中,可以看到四處亂竄的火舌與扭曲掙紮的人影,痛苦的嚎叫不絕於耳,會議室門上的掛牌開始自動旋轉,默默將“已占用”翻到了“空閒中”。
意識到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黑仔騰地站起了身。水獺匆匆上前,勉強將掛牌又翻回去,蹙眉看向眾人。
“確定還要等下去嗎?會議室都不管用了……”
“再等等吧。”邱雨菲咬了咬唇,語氣卻很堅決,“冥冥肯定會回來的。”
話音剛落,忽聽外麵砰砰作響。一個焦黑人影站在會議室外,麵無表情地瞪著他們,乾枯的手指兀自對著玻璃敲擊個不停。
邱雨菲倒吸口氣,毫不遲疑地瞪了回去:“看什麼看?會敲門了不起啊?”敢進來我就揍你!
轉眼——又十分鐘後。
終見許冥喘著粗氣,從公司大門外一路奔了回來。
“快快快!”她敲著會議室的大門催促眾人,“現在轉移去檔案室,抓緊抓緊……邱雨菲!你要再敢拿那個拗口得要死的暗號出來對信不信我直接發你大學黑照?!”
確實正準備再對一次拗口暗號的邱雨菲:“……”
“行了行了都去吧,這個保真。”小聲咕噥著,她趕緊配合地將其他人推出會議室,小王遲疑地看她一眼,看上去仍是忐忑非常:“不是,確定沒事了嗎?燈都還在閃呢。”
“肯定啊。”邱雨菲信誓旦旦,“冥冥老師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
於是小王驚魂未定地出去了。邱雨菲一臉誠懇地墊在最後,趁著其他人不注意,飛快地抓住了許冥。
“誒!”她一臉緊張,“真確定沒事了嗎。”
許冥:“……”
“至少沒大事。”她一邊快步往前,一邊小聲道,“那個象征宏強本體的瘦高女人也進逃生通道了。”
邱雨菲震驚地看著她:“你看得到?”
許冥:“……感應到的。”
靠某個在她腦海裡鬼哭狼嚎的聲音。
為了防止那個瘦高女人察覺不對再返回來,許冥離開時還特意把九樓逃生通道的門給插上了——用她的自拍杆。
“啊,那個啊?”邱雨菲嘶了一聲,麵露質疑,“確定有用嗎?”
“不確定。”許冥非常實誠。
邱雨菲:“……?”
“所以我做了個二手保險。”許冥繼續道,“檔案室裡不是有很多重複工牌嗎?我之前就順了幾個在包裡。”
邱雨菲:“呃……?”
“然後剛剛探情況時,順手從樓梯扶手的空隙裡扔下去了。”許冥麵不改色,“現在就祈禱樓下的那個能夠機智一點……”
話音未落,兩人腳下忽然震了一震,同一時間,邱雨菲捂住了耳朵,像是聽到了某種極度刺耳的聲音。
許冥什麼都沒聽到,但她聽見自己腦海裡的那個聲音歡快地“誒嘿”了一聲。
“給力啊。”它道,“真打起來了。”
許冥:“……”
可以。
看來樓下那位,確實有夠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