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被喊來的大夫看得眼皮直跳,眼神在寧清歌與盛拾月兩人間打轉,欲言又止後,還是選擇將話語咽下,開了止疼消腫的膏藥。
至於她離開之後,會在外頭說什麼,之後會有什麼新的傳言,那就無法預料了。
曲黎今天被盛拾月氣了一遭,趕過來後就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繼而便領著大夫出門去,眼下房間就剩下盛拾月、寧清歌兩人。
燭台上的火光搖曳,晚風從窗外湧入,便掀起一片清涼。
拆了抹額的盛拾月半躺在床,褲子被拉扯往上,露出紅腫發紫的膝蓋,被珠子壓出凹痕還未散去,與之旁邊白淨細膩的肌理做對比,便顯得越發可憐。
寧清歌坐在旁邊,眉頭緊擰,知道這人嬌氣,但沒想到會那麼嚴重,不過跪了那麼一會兒就成了這樣。
她將唇抿成一條線,隱隱露出幾分陰翳,片刻之後又強壓下,隻道:“我為殿下上藥。”
盛拾月不曾注意到她的變化,哼了聲表示同意,而後聲音一低,弱弱道:“輕些,我怕疼。”
作為一個乾元,說這話實在難堪,可作為一個嬌生慣養的紈絝,她又實在受不得半點疼。
她怯怯抬眼看向對方,還沒有上藥就先嘶了聲。
就算是在後宮妃子膝上養大的獅子貓,也不曾如此嬌氣,還沒有碰到就開始喵喵叫,生怕旁人不知她有多疼。
前回換額頭上的紗布也是,當時她站在人群外,看著盛拾月被仆從圍繞,雙手環抱著曲黎,讓那想要換藥的大夫無從下手,反複保證不會太疼。
寧清歌指節蜷縮,往日果斷決然的人,竟在這兒猶豫起來,道:“可是大夫說最好用力些,將淤血揉散。”
聽到用力兩字,盛拾月眉毛一抬,瞪著眼看著寧清歌,露出些許不滿神色:“若是要聽大夫的,我怎麼不將她留下,上完藥再走?”
寧清歌自然清楚,方才盛拾月一聽到要將淤血揉散,就催促著曲黎領大夫早些回去時,不消想就知道這人的小算盤。
可……
寧清歌抿了抿嘴,最後還是說:“那我輕些。”
大不了就多抹幾回藥,或者等明日好一些了再揉開,橫豎耽擱不了什麼。
盛拾月這才滿意,炸起的毛又順下去,靠回墊著的厚被褥中。
寧清歌瞥了她一眼,麵容終於柔和了些,將膏藥抹至指尖,小心往紅腫處落。
“嘶……”
冰涼指尖攜著膏藥落下,盛拾月不由縮了縮腿,發出一聲痛呼。
盛拾月的手抓住旁邊被褥,將布料揉成淩亂一團,下一秒又喊道:“疼。”
盛拾月仰頭看向寧清歌,眼尾的紅暈染開,整個眼周都浮現出可憐的嫣紅色,就這樣還不夠,又放棄被褥,去拽寧清歌衣袖,生怕這人不知自己的疼。
寧清歌的力度越放越輕,已到膏藥輕輕貼上就抬起的地步,隻能無奈道:“殿下稍忍著些,上完藥就好了。”
她還穿著那身紫色官袍,皺眉看向的卻不是朝政,而是新婚妻子纖細白皙的小腿,雖是乾元,卻比尋常坤澤還要嬌嫩得多,也不知道曲黎等人平日如何護著她,才讓她半點傷痕都不曾留下。
夜風忽起,吹響一地落葉。
紅腫的腿又一次曲起,這一次卻不是因為藥膏,是無意垂落、往下拂過的發絲,惹得一片戰栗似的癢。
盛拾月扯了扯她袖子,下意識就道:“寧清歌你頭發亂了。”
說時無心,可當話音散去,兩人又陷入同一種沉默裡。
回憶席卷而來,那日紅燭帳暖,她也曾勾著嘴角,邊說邊撩起對方耳邊鬢發。
旖旎氣氛悄然散開,溫度好似也跟著上升,莫名得悶熱很,像是又要下起雨的樣子。
盛拾月收回手,無意扯了扯領口,可下一秒又似觸電般收回。
寧清歌不曾開口,隻撩起發絲彆到耳後,而後繼續抹藥。
這一次盛拾月沒再喊疼,隻是偶爾嘶聲,微微曲起腿又繃直。
再過一會,便有仆從端來飯菜,屋裡便隻剩下碗筷碰撞之聲,寧清歌還有公務要忙,抽空又回了一趟書房,等盛拾月洗漱之後躺在床上許久,她才沐浴而回。
此刻夜已深,汴京的燈火消了大半,偌大的城被黑暗侵蝕,陷入無聲的靜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