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張家的人也來了,少奶奶帶了些丫鬟仆人來幫手做中午要吃的菜,又跟李賢淑商議菜色,大家忙碌起來,刹那滿園人影紛亂。隻有小公子張珍最閒,滿麵喜色,拉著應懷真遠遠跑開,才道:“真真妹妹,我娘讓我把這個給你!”
應懷真道:“什麼?”伸手接過張珍手中一個方方扁扁的匣子,打開來一看,滿目輝煌,金光燦爛,竟然是個沉甸甸地金項圈,做工也十分精致,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應懷真吃驚道:“這是給我的?”
張珍點頭,道:“你喜歡麼?我來給你戴上吧!”
應懷真心道:“這樣貴重的東西,我收了怕是不好,將來萬一被人翻出來,說是張家給爹行賄那就不好了。”當下便道:“我不要,你快放起來。”
張珍驚道:“難道你不喜歡麼?這個是很好看的,我給你戴上試試看就知道了。”
應懷真不知怎麼對他說,見他伸手要給自己戴,便躲開去,張珍急得叫道:“你彆躲呀,你試試看,娘說讓我給你……”
張珍一急,叫的大聲了些,遠處小唐跟林沉舟便看過來,應懷真本不想惹事,偏又給那兩個緊要的對頭看到這幕,頓時小臉通紅,便賭氣住腳:“你再叫嚷,我就不和你玩了。”
張珍這才躡手躡腳停下,小聲說道:“我不敢了,那你戴上好麼?”
應懷真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又覺好笑,又氣又笑道:“不好……我、等我問問爹再說。”掃一眼小唐跟林沉舟,趁機拉著張珍便跑開了。
應蘭風忙於政事,無暇奉陪,縣衙內每個人又各有其事,除了張家來人,且更有些地方鄉紳之類也魚貫而來慶賀,裡裡外外果然難得地熱鬨。
小唐同林沉舟見如此,便出了衙門,在縣內閒逛。
兩人看這泰州縣城,雖然不算富庶繁華地方,但街麵乾淨,店鋪也頗多,來往的百姓雖然不著綢緞綾羅,可一身布衣也十分整潔,很少蓬頭垢麵的,街頭上連乞丐也不見一個。
林沉舟漸漸肅然,道:“這應蘭風果然並非泛泛之輩。”
小唐正走神間,驀然回頭:“恩師何出此言?”
林沉舟道:“這泰州本屬偏僻,四年前應蘭風未到任之時,我行經此地,滿眼所見多是破屋爛舍,哪裡似現在這樣屋宇整齊?而今年泰州大旱,糧食減產,本來該民不聊生哀鴻遍野的,但是我們一路走來,這些百姓們個個神情泰然,並不張皇,你猜他們因何如此?”
小唐道:“自然是應蘭風治下有方,百姓們才遇饑饉不慌。”
林沉舟歎道:“不僅如此,一個地方的官長如何,一個地方的百姓就會如何,地方長官的品性精神,往往會直接影響百姓們的品性精神,應蘭風那人……雖然有些行事不羈,但他在泰州這四年,所作所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入民心,若說之前百姓們還是無知無覺地受他影響,那麼自他燒黑天牛,得罪應公府,如今又擔著乾係解決糧食問題,無形中在百姓們心中已經覺著,泰州有應蘭風,就意味著一切會太平無事。這個人,才是讓泰州到目前為止仍舊安泰的原因。”
小唐若有所悟,道:“那恩師是認可了應知縣了嗎?”
林沉舟雙眉緊鎖,複長長地歎了一聲:“他雖則是能乾,但是用的法子也不是正統法子……處處挑著險處,這種劍走偏鋒的性情,對他將來的仕途可算不上是好事。”
小唐把這兩句話琢磨了會兒,說道:“恩師,像是應蘭風這樣的官員,的確是有諸多瑕疵,譬如他受郭家的饋贈,也受張家的好處……自然算不上是兩袖清風的清官,但是他為百姓著想敢於不拘一格,甚至冒險而為,對百姓而言,可也稱得上是一名好官了吧?”
林沉舟皺眉想了會兒,忍不住笑道:“是啊,我雖仍不很喜歡他的脾性為人,然而無法否認,他身上也的確有些叫人不忍毀掉的東西……為難,為難。”
小唐忽然想到一件要緊的事,便問:“是了,本以為那應蘭風是貪官,我們可以把銀子分文不差拿回來的,如今卻怎生是好?”
林沉舟更啼笑皆非,道:“我方才惱的也正有此事,想這應蘭風,自己跳脫亂為不說,如今更拉上你我下水,唉,真真想不到,你我生平第一遭做買賣,竟然是要賠了。”
小唐大笑,林陳州也笑著搖頭不已。
正行走間,小唐忽然腳步一停,往旁邊店鋪斜了幾步,林沉舟回頭,卻見他站在鋪子門口,仰頭正看什麼,林沉舟問道:“怎麼?看到什麼好東西了?”
小唐笑道:“也沒什麼……”轉身離開,林沉舟看著他的神情,狐疑地掃一眼那鋪子,卻見原來是個專門賣銀飾的小店。
中午時候,加起來也有七八桌的來客,多虧了張家少奶奶帶來的人手幫持,才得周全。
應蘭風本不善飲酒,因為高興,便多吃了幾杯,一時便有三四分醉意。
應蘭風去後,同席的張大官人便向著林唐兩人舉杯,說了些感激的話,又道:“還不知兩位恩公高姓大名?”
林沉舟笑道:“張爺客氣了,我姓林,林心齋。這是我的徒弟,喚作唐不二。”
應蘭風在旁聞聽,笑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兩位的姓名,兩位行事非同一般,連名字也很不同凡響。”
李賢淑一直留神著應蘭風的舉止,見他如此,情知醉了,便忙指使人把他扶了回裡屋休息。
應蘭風兀自掙紮,口裡說道:“不必著急,我還要跟林兄和唐賢弟多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