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姥姥道:“你也知道你嫂子家裡隻她一個,她原來不住京裡,是在北邊的,故鄉裡還有些個產業,如今親家門年紀大了思鄉,便欲回去,惦記著無人伺候,就叫你嫂子也跟著回去。”
李賢淑著急道:“這是什麼話呢?嫂子回了,我哥哥怎麼辦?”
徐姥姥道:“他們的意思,是你哥哥,土娃兒也都一塊兒跟去。”
李賢淑急得一拍桌子,把來送茶的如意嚇了一跳,李賢淑橫眉怒眼地說道:“真真是些屁話,這萬萬不行,他們家隻一個女孩兒,我們家還隻哥哥一個男丁呢,怎麼能隨著他們去?做什麼青天白日夢的!”
徐姥姥麵露憂愁之色,李賢淑心念一轉,問道:“哥哥不會是應了吧?”
徐姥姥才微微點頭:“看你哥哥看樣子,心裡約略也是想去的。”
李賢淑又是震驚又是氣惱:“哥哥好端端地竟要跟著他們走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徐姥姥見她著急,便勸道:“你先彆著急上火的,有些事兒我本不想跟你說:前段日子你爹被人施套賭錢,輸的還把咱們的鋪子也墊了進去,你哥哥找那人去理論,一言不合竟打起來,對方雖然人多,可你知道你哥哥本事好,沒吃什麼虧反把人打傷了幾個,可那些人因此竟然告了你哥哥,他們又跟官府有些關係,竟把你哥哥拿了……好不容易又使錢才救了出來,其中多半還是你嫂子家使的力。事後你哥哥很惱你爹,大吵了一架……”
李賢淑聽了愈發氣道:“爹也太過了些,當初我在家的時候,因著他糊塗,每每縱容賒欠,竟弄得鋪子入不敷出,好不容易哥哥在外頭奔波走動,生意才算有些好了,他竟還是不改這毛病,不幫著哥哥也罷了,竟還添亂……”
徐姥姥也不做聲,李賢淑轉念一想,忽地又醒悟道:“所以娘你才把土娃帶來跟我見個麵,萬一真的背井離鄉去了,到北邊那遙遠偏僻的地方,也不知道以後再見是什麼時候,就連能不能見著也不可知……”
徐姥姥聽到這裡,雙眼中已經微微地見了淚光,道:“我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了,索性先帶了土娃過來給你和姑爺見見。”
屋內兩人說著,屋外應懷真正跟李霍玩耍,見張珍興衝衝來了,手中拿著一本書似的,一眼看見應懷真的打扮,便驚喜交加道:“真真妹妹,你這樣打扮可真好看。”圍上前來,目不轉睛地打量,嘖嘖有聲。
應懷真舉手摸摸自己的虎頭帽,道:“姥姥給做的,你家裡沒有?”
張珍道:“有倒是有,我覺得難看,我又大了,就不愛戴,如今看你戴的這樣好看,少不得我回去也跟我娘要,好歹翻出來也戴一戴。”
應懷真見他這樣呆,便抿嘴笑,又問:“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張珍這才記起自己來意為何,便舉起手中的冊子道:“我新得的一本連環畫,畫的又熱鬨又好,給你看看。”
應懷真拿了過來,見封皮上畫著個戴紅肚兜的胖小子,旁邊寫著“哪吒鬨海”四個字,她便說:“原來是哪吒鬨海打龍王三太子的故事。”
張珍道:“妹妹可真聰明,一下兒就認出是哪吒鬨海來了。”
原來這會兒張珍已經開始讀書認字,然而應懷真才四歲,尚未認字,可張珍並不知情,隻以為她是看圖猜出來的,應懷真知他誤會,卻也不解釋。
兩人探頭在一處看,旁邊李霍也呆呆地看,問說:“這就是哪吒鬨海麼?”
張珍道:“你沒看見封皮上寫著麼?”
李霍的臉刷地一下紅了,應懷真抬頭看他,若有所思問道:“表哥,你還沒開始認字兒嗎?”
李霍聞言低頭,並不回答,張珍道:“原來你還沒開始讀書?你比真真妹妹大兩歲,也該開始認字兒了,千字文也沒讀麼?我都背下來了。”
李霍呆呆地,頭越發低,應懷真對張珍道:“你彆炫耀,表哥還沒說什麼,你倒是自問自答起來了。”
張珍見她開口,便笑著捂住嘴不說了。應懷真便小聲問李霍:“哥哥,真個沒讀書?舅舅沒給你找私塾,教書先生呢?”
李霍愣了半晌,終於才悶聲說道:“今年本是要讀的,家裡一團亂,就沒顧上……近來因為要搬,所以爹也沒再管。”
張珍跟應懷真齊聲問:“搬什麼?往哪兒搬?”
李霍越發悶悶道:“搬到我娘的老家北邊兒去。”
應懷真心中一震,一時無聲。張珍卻皺眉問道:“你們在京內,已經算是北邊了,還往北那越發到哪裡去了?”
正在這時候,應蘭風從廊上來,一眼看到三個在此,又看應懷真是這幅摸樣,喜不自禁:“真兒,哪來的虎頭帽子?”
應懷真忙跑過去:“姥姥給的。”
應蘭風把她抱在懷中,道:“這樣倒是越發精神,比個男孩兒不換。”左看右看,才想起正經事,忙問:“你娘呢?”
應懷真指了指那邊兒的屋,應蘭風道:“爹先去跟你娘說點事兒,待會陪你玩耍。”把應懷真放下,又摸了摸李霍跟張珍的頭,道:“一塊兒好生玩,彆吵嘴。”
應蘭風去後,應懷真看看那兩個,見他們正頭碰頭地在翻那連環畫,看的很是入神,她便躡手躡腳跟著走到那屋門口,剛站定,就聽應蘭風說:“……正好嶽母也在,這件事也由您老人家給參詳參詳……我,想要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