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浮雲殿內,靜默無聲。
半響,才傳來了殷雲槐微微含笑的嗓音,他說:
“魔尊是魔尊,弟子是弟子,又有何關係可言,師尊為何這麼說呢?”
“因為魔尊與你長了同樣一副麵孔,恰好,他也稱我為師尊,你說巧不巧?”
“原來如此,魔族向來狡詐,尤其是那魔尊,還請師尊莫要受對方蒙騙。”
殷雲槐的語氣稀鬆平常,不徐不疾,仿佛談論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莫潯冷然一笑,指出他的漏洞。
“我看你倒一點都不驚訝,為師與魔尊見過的事情。怎麼?難道你不好奇為師與那魔尊發生了什麼?又或者,徒兒你實際早便再清楚不過了。”
殷雲槐的眼神終是發生了一絲變化,深深的嫉妒浮現而出,卻又在接觸到莫潯時,化為了柔情,他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弟子隻恨,沒能比他更早碰到師尊,竟然讓他捷足先登——”
不是,你說歸說,但這句話聽著怎麼那麼彆扭,好像他已經被魔尊這樣那樣了似的,莫潯忍不住默默吐糟。
殷雲槐的聲音仍在繼續,唇角微微揚起了些許弧度。
“但沒關係,師尊已經回到弟子身邊,魔界終究無法徹底留下您,而上清派,才是師尊您的最終歸宿。”
莫潯沒注意他話中的異樣,隻是忽然意識到一點,既然是兩位一體的主角,那麼他們又是怎麼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如此想著,便也如此問了,索性眼前這個主角的性格比魔尊要好得太多,無需顧慮什麼。
然而,殷雲槐卻靜默下來,好一會兒,才微微笑著,答非所問地說道:
“師尊不必在意,您隻需安心待在這兒,至於魔尊,弟子會解決的。”
殷雲槐仍然記得,百年之前,師尊要他成為仙道魁首的夙願。
不過,自師尊仙隕,他的心便跟著死去了,有負師尊重望。
於是,殷雲槐便分裂了人格,一麵至白,一麵至黑。
前者懷抱著師尊對他的期望,而後者便是對這個毀滅了他師尊的世界產生濃烈惡意的聚合體。
但,無論是至白一麵,還是至黑一麵,對他們的師尊都抱有至深至切的情意,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亦無法改變——
隱隱約約中,莫潯望著前麵一臉雲淡風輕的殷雲槐,仿佛嗅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感覺。
……應該、是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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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永遠暗沉陰霾的天空與大地,一片森然。
十八層無儘的煉獄內,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懸掛在天幕,每一分每一秒皆承受著濃烈岩漿的洗禮與雷電的轟炸,以及作用在神魂上的酷刑。
至今,已整整兩天的時間了。
焱姬甫一進入到這裡,還以為隻能替對方收屍了,卻沒想到竟還存在著一絲氣息。
先是被尊主重傷,再入十八層煉獄接受刑罰整整兩日,哪怕是焱姬都無法保證自己能不能抗得下來。
這一刻,她對裘商是真的佩服了。
一揮手,束縛住對方的鐵鏈斷裂,焱姬用了一縷魔氣接住掉落下來的身軀,同時將各種保命丹藥塞入對方口中,穩住了那一絲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便會消散的心脈後才緩緩鬆了口氣。
隻不過,當她想要抬起對方離開,卻倏然被用力地扼住了手腕。
焱姬頓了頓,低下頭,便對上了裘商睜開的眼,帶著一絲固執,虛弱卻一字一頓道:
“他呢?”
這個他是誰,顯然不言而喻。
焱姬翻了個白眼,“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
“他——呢?”
眼看著裘商非要得出答複不可,焱姬頓時沒好氣道:“離開了,滿意沒?”
死死拽著焱姬的手終於緩緩鬆解下來,裘商微微閉上了眼,聲音略有些嘶啞。
“麻煩你了。”
都說紅顏禍水,但在焱姬看來,藍顏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