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看黛色,是靜靜坐在青山綠水間,高樓望儘,不知不覺間已是夕陽斜照,那一抹暈黃閃爍著金色的光,融進了雞鳴狗吠。從一段傳奇中回到凡塵,發現自己仍舊身在紅塵,上窮碧落下黃泉,那終究不過是一個華麗的夢,仙凡的愛戀,大多是個悲劇,江南有一段文字我一直很喜歡:
世間是一個冷漠的衡量尺度,能活一百年的人,望不到能活千年之人的背影。看著她或者他載歌載舞而來,和自己一度相逢,終究不能留住,依舊是載歌載舞地去了,再一會轉千年已過。
把仙凡的愛戀說成一個偶然其實是一種悲涼的美麗,刹那的芳華,永久的傳奇。也許,不是時間的事情在等候緣分,而是緣分在等候我們,緣分搭好了戲台,沒有你,沒有我,依舊會有一雙人,情不自禁的扮演著戲中的角色。
說了這麼多,我覺得黛色就像這樣一出傳奇,我不過是看戲流淚,替古人擔憂,可當我從一段傳奇中走出時,仍舊帶著淡淡感傷,對我所身處的小小紅塵,有了些許新的看法。
青玄與千色在人間的那段經曆,那段人世間真真切切的悲歡,很像蒲鬆齡筆下五彩斑斕的圖畫,周遭花開四海,醒來不過靈幡蔽日,枯骨縈木,拊膺驚歎,如大夢千年,點點滴滴的癡兒怨女的糾纏,就那麼深深在你身上紮了根。
幽冥之境那一路風景,是如此的詭異而真實。
凡夫俗子最看不開的,最放不下的,莫過於前塵種種。於千萬次輪回中翻轉,我們曾經信誓旦旦許諾的永世不忘,不過是個慰藉自己的謊言,冥河之上,一葉輕舟,千百次輪回,來了又來,去了有去,當靈魂渡過忘川,便忘記了生前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開成了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花,如火,如荼,再次照亮我們的來生。
能忘記是幸福。
千色卻沒有這樣的幸福,不管千年萬年,曾經的刻骨銘心,都會是心底永久的傷疤。這樣的過去,會讓人很難以再相信真心,所以注定了青玄的路會走得很艱辛。
我沒有愛過,可我想千色也許有怨,也許有歎,卻不會有恨,對一個曾經愛上的人要提起恨,應該是很難的事吧。他對風錦那般冷漠,隻是因為她依舊不能放下,仙凡其實很多時候不見得有多大的區彆,解不開的是心結,看不開的是宿命,左右不過“執念”二字。
其實,時間的力量真的很偉大,不用千年萬年,幾十年,彈指一揮間,有些你以為永遠也無法忘記的人和事,在不知不覺中就真的忘了,你看那小妖凝朱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被忘記的人生生世世等候著最初的誓言,而彆人早就將曾經的繾綣拋得乾乾淨淨,多麼可笑?如果不能忘,也許你眷戀的不是那個人,而是心底的那份執著。
生死無情,亡魂定要拋開人間的一切,斬斷前緣,方能輪回再世為人,然而紅塵有情,有愛,有恨,有仇,這愛恨情仇像一條生死鏈接引著紅塵,扯不斷,斷不開,誰能忘卻,或者說,誰舍得忘記?
於凡人如此,於仙,有何區彆?
不是不肯放下執著,而是如何舍得放下?
青玄的路途艱辛,是因為,他要讓千色放下的不僅僅是一個人,一段往事,而是心中的執著。當然,如今,他的誓言聽起來很稚嫩,那些連他都無法預知的生生世世,他就這樣許給了一個女子,隱約中他感受到這承諾的分量,也為此而堅持,可是如今的他,還給不起千色幸福。
則大的文章,走不出一個圈子,因果輪回。
這四個字看來淺顯,真正細細思索,卻是包羅萬象。天地之間,芸芸眾生,沒有誰能走出這個圈。
佛陀曾說:我往世中定於此人作重障業,以是因故,還於今日,障我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