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安三年。
花草叢生的禦花園內,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正蹲在一棵長勢喜人的花樹下,百無聊賴地揪著地上綠油油的草。
晨日尚未出來,但天已蒙蒙亮了。
周歸心鬆開手裡的草,幽幽地歎了口氣。
好累,朕不想上早朝。朕明明幾個時辰前還在瓊台賞月,怎麼眼下又要上早朝了。
“皇上!”禦花園外傳來蒼老卻有勁的慈祥聲音,一聲一聲地,驚起藏匿於花樹中的鳥,鳥撲扇著翅膀飛走,又抖落了一枝晨露。
周歸心被脖頸處突然降臨的一篇冰冷的濕意刺激得汗毛倒豎,他失聲道:“啊!”
於是那罪魁禍首的聲音更加慌張起來:“皇上!皇上!您怎麼了皇上!”
周歸心抹了一把後脖頸,慢吞吞地站了起來,罪魁禍首看到了他,顛著肥嘟嘟的肚子著急地小跑過來。
“福公公。”周歸心拍了拍手心,抬眸看著麵前汗津津的老人。
“哎呦皇上,”福公公滿臉的褶子都皺在了一起,像昨日周歸心在宴會上看到的繡球,福公公彎了彎腰,苦不迭道,“皇上您怎麼還沒去早朝啊,已經五更兩點了!”五更三點就要上早朝啦。
周歸心撇了撇嘴:“福公公,朕才年過十六,尚未弱冠,朕不想上早朝。”
他話這麼說著,但還是腿一邁,任勞任怨地往禦花園門口走去。福公公點頭哈腰地跟在他身邊,好聲好氣地勸他:“皇上年上有為,年紀輕輕尚能擔此重任,假以時日,定能使我周國國力強盛呀!”
周歸心聽得出來福公公是在奉承他,他沒說什麼,隻是加快了步伐。
驀地,他的額間一痛,似是被什麼物什給砸住了一般。
跟在周歸心身邊的侍衛霎時間齊刷刷地拔出了佩劍,雪白的劍光相互映照,侍衛首領厲聲喝道:“什麼人膽敢傷及皇上!”
周歸心用手按住泛著痛楚的那一片肌膚,皺著眉朝地上看去,隻見石頭路上多了一塊新奇物什,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正泛著光。
周歸心剛想上前一步查看,就被旁邊的侍衛長擋在了身後,侍衛長道:“皇上小心,容微臣先行查看。”
侍衛長走上前,先是用劍翻了翻那塊物什,確認安全後,方才蹲下身拿了起來,又畢恭畢敬地遞給了周歸心。
周歸心不認識這物什,這物什上雕刻著奇怪的紋路,他稀奇地拿到了手裡,發覺這物什冰冰涼涼的。
福公公跟在他身邊,話術不愧他總管太監的地位身份:“定是上天也認可皇上,故降此聖物,此乃吉兆呀!”
周歸心眨了眨眼,緩緩把手收緊,攥住了這個物什,經福公公這一說,他才像是想到了什麼:“壞了,朕還要上早朝呢!”
要是去晚了肯定要被太傅罵的,周歸心心一跳,火急火燎地趕回寢宮更了衣,趕在點卯前來到了前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甫一坐下,下麵各式各樣的衣服便嘩啦啦跪了一地,姿勢統一,十分整齊。
周歸心平複了心跳,清聲道:“眾愛卿平身。”
那各式各樣的衣服便嘩啦啦又站了起來,露出了許許多多十分熟悉的臉。
“福公公,點卯。”周歸心看了一眼福公公,福公公立刻拿出了筆和書卷,站在台階下,一板一眼地喊道。
“左丞相。”
左丞相立刻揚聲道:“臣在!”
“鎮國大將軍!”
鎮國大將軍聲如洪鐘:“末將在!”
點卯沒什麼重要的,周歸心聽著聽著就走了神,他的手心一熱,這才想到自己還抓著那個不明物,而原本冰涼觸感的不明物此時正源源不斷地散發著熱意,大有一番要變成手爐的趨勢。
周歸心驚疑不定,連忙給福公公使了一個眼神,奈何福公公專心點卯,一點也沒看見。倒是旁邊的太傅看出了周歸心的焦躁不安,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那物什越來越熱,眼見著開始抖動起來,周歸心想扔出去,卻發現這物什宛如粘在他手心一般,怎麼也甩不掉。
福公公終於點完了卯,他收好書卷,正想稟報周歸心,就發現周歸心麵露驚慌,不住地甩著手。
“皇上?”福公公嚇了一跳,肚子都抖出一道波痕。
周歸心隻覺得手心像是被燒得通紅的烙鐵黏上了一般,疼得他聽不見福公公的呼喊,也看不見滿朝文武驚慌失措的表情,冥冥中卻似乎聽見有什麼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皇上!”
“皇上!”
“皇上!”
朝上大臣此起彼伏地呼喊著,福公公尖著聲音喊太醫,太傅衝上前來,想幫他又不知從何下手。
殿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周歸心眼前一花,忙用衣袖擋住眼前刺目白光,但還是被逼出了幾滴眼淚。
“啪嗒”。
周歸心手心的物什剝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周歸心卻是不敢再碰它,他做了幾番心理準備,緩緩放下了擋住眼睛的胳膊。入目不是熟悉的前殿,而是一間裝潢奇怪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