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好歹是一個理由,也是他的台階。他不知道,原來自己有這麼怕輸。
他在浴室洗澡,恍恍惚惚的想著。心情不能控製,靠在牆上,覺得難受極了。
等他出來,臥室空了,夏初已經不在了。床上是她留的便條:我想出去散心幾天,向你告個假。不必在意昨晚的事,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沒有彆的話。可是他看著這短短兩行字,隻覺得足有萬斤重。
她沒有提要自己怎麼樣,沒有提要求,可是這樣決絕而堅強的姿態,卻仿佛一個無聲的等待。
她在等自己說什麼嗎?
如果可以的話,夏容隻想人生中再也不要有第二次這樣的場景。喝著濃濃的咖啡,夏初平靜的說著,仿佛彆人的故事。可是那就是姐妹之間的故事。她以為她可以一輩子不告訴夏容,她心裡那些隱秘的情感,她因為不能麵對所以一直寧願艱苦的生活在國外。可是說出來其實也不過如此。沒有那麼傷筋痛骨。雲淡風輕,一如一個遙遠的故事。
如果沒有她,她會很快樂。也許他們愛上的,就會是她了。這簡直就是荒誕可笑的情節,如果她們不是雙胞胎,這一切還會不會發生?
也許還是會。若教同心結同心,天下誰人不負人。這是她高中時寫的詩句,字字見血,把自己都傷到了。
“其實你一直知道他喜歡你,你卻並不愛他。你貪戀著他對你的好,所以心安理得的留在他身邊。什麼好朋友,什麼十幾年的交情,都是假的。我們幾個人,誰不是十幾年,誰不是老朋友?如果我不愛他,我不會管。可是現在,我請你,放過他。”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從小保護的妹妹,會一次次成為我愛情路上的障礙。如果有下輩子,我真希望,和你不是姐妹,而且毫無聯係。”夏初說到這句話,眼淚才下來。到底有感情,到底是妹妹。隻是這愛恨糾葛,太多太多,她們已回不到最初。
爸媽當年生下她們,應該是欣喜且快樂的,雙胞胎,多少人豔羨。
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他們若知道了,又該作何感想。
感情宿命,果然半點不由人。
夏容走出來的時候,下午的陽光居然還是那麼刺眼,眼淚刷的就下來了。也許對很多人來說,愛情是生命的支撐。可是對她而言,親情才是不能割舍的牽絆。
夏初,是她唯一的姐姐。
這些年她並不傻啊,很多事情她不是沒有想過,她以為總還不至於,以為總還有餘地。可是果然沒有餘地了。
她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
她撥通了方瑾瑜的電話,停著一聲接一聲的“嘟——嘟”,低沉而讓人心焦,她的聲音忽然哽咽了。
“夏容,怎麼了?你怎麼哭了?”方瑾瑜一接通電話就聽到夏容的哭聲。
她扶著牆角慢慢蹲下去,眼淚肆意流淌,聲音小小的,哀求的——
“瑾瑜,不管怎麼樣,對我姐姐好,好不好?求求你,對她好,我求求你。”
方瑾瑜心上仿佛一記重拳,仿佛山遙水闊的天地間,隻剩下這一聲聲的哀求,“對她好,我求求你,對她好。”他的鼻子一酸,眼淚幾乎就要下來。
這一聲聲,將他的夢想全部斷送。自此以後,他們再無瓜葛,他再也不能愛著她,扛著她的哀求,和另一個女人的幸福。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就要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杜平安到底沒有參加這場婚禮。她沒有太難過,也許也是有解脫的。算起來,她認識他十幾年了,她和夏容同時見到他,可是他不記得她。他做了夏容的好朋友,卻從來不是她的。
這不過是一場暗戀。從高中過來一直到現在。這中間她有談過戀愛相過親,可是到了夜深人靜,她想念的,還是那個翻過圍欄的男孩子。
她從沒有想過要和他發生什麼故事,這中間差距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可是他到底是她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啊。
心裡住了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彆人如何插足的進去。這些年的戀愛和相親,從沒有叫她滿意的。
這感情確實不深。可是十幾年的光陰流轉、四季變換,這不深的感情卻一點都沒有變化。
她也許會一直愛他,他戀愛、結婚、生子、死去。這感情才算完結。
可是現在,她隻想逃。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夏容,如果有一天,我能帶著一個男人幸福的到你麵前,告訴你,這是我的愛人,這是我愛的人。那個時候,我就回來。”
夏容拿著杜平安寫給她的信,這麼多年了,她才知道她的感情。這個表麵堅強,敢和男孩子打架的要強姑娘,一個人在心裡,默默地耕耘著一份感情。
珍貴而慎重,不與他人分曉。
連她都不知道。
回想起來,才確定,她原來愛的人,真的是他。
如果早知道,她會怎麼樣?她會幫杜平安嗎?
一個是親姐妹,一個是情同姐妹。
她歎口氣,慶幸自己不知道。
婚禮上的夏初格外漂亮,親熱的抱著夏容,她們的父母甚至遠遠的趕過來,隻為見證這偉大的一刻。她挽著周芷萱,夏初挽著方瑾瑜。在外人看來,這是多美好多讓人憧憬的畫麵。
媽媽一定還在驕傲著,自己有兩個多麼好的女兒。又是嫁的多麼好。
夏容看了看站在方瑾瑜身旁的夏初,白紗覆麵,果然登對的很。她始終沒有看方瑾瑜的眼睛,也許那雙眼裡,還有著心碎的痕跡。她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了。
今生今世,他是她的姐夫,是她姐姐愛的人。就為了這個,不管他們曾經怎麼樣,今後都要保持距離了。
周芷萱忽然有點同情方瑾瑜。他並不覺得方瑾瑜會在那場約定之中贏過自己,可是以這樣的方式結尾,總歸是件讓人傷感的事情。
他是好人,所以他才過的不幸。
他摟住夏容的腰,彆人過得好不好,他管不了許多。他隻希望,能和懷裡這個小女人,幸福的走下去。嬌妻稚兒,過此一生。
風揚起來,她輕呼一聲,風沙忽然迷了眼。北京這天氣就是這樣不好,風沙這樣嚴重。手忽然被拿下來,“彆揉,我幫你看看。”這是他的聲音,於是安定下來。
她眨了眨紅了的眼睛,“好了,可以了。”他笑著扶住她的肩,“喲,看上去真像哭了,我家小寶貝還沒哭呢,大寶貝乾嘛了啊。”
她岔開話題,總喜歡叫她大寶貝,聽著雖然甜蜜,到底還是會不好意思,她都已經是媽媽了。
“孩子呢?剛才不是還在聽歌麼?怎麼又不聽了?”
“不是你告訴我說,小孩子不要累著,讓她多睡覺的嗎?我把她哄睡了。”
他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挲。
她又憶起舊事。
平安,你看,他沒有背叛我。我們結婚了,生了個女兒,已經會說話會唱歌了。等你回來,做她的乾媽好不好?
平安,你在哪裡?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