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後,時霽把黎忱從那間木屋裡趕了出來,理由是他要翻新他的後花園,這間破破爛爛的房子杵在那兒,難看得要死。
時霽以為,黎忱得知這個消息後準得拖著那副病懨懨的身子來咬自己一口,豈料對方什麼反應都沒有,反而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從時霽身邊走過的時候,彆說看時霽一眼,他居然連個屁都沒放。
時霽對著黎忱的背影拳打腳踢。
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他費儘心思想讓黎忱住好一點,沒想到黎忱根本不領情。
時霽氣呼呼地往旁邊傭人搬過來的凳子上一坐,兩隻手抱在胸前,耳邊是木頭被鋸開的聲音,一間不大的木屋沒過一會兒便轟然倒地,揚起的灰塵嗆得時霽差點呼吸不上來。
他猛烈咳著,站在一旁伺候的傭人見他這幅模樣,連忙加速扇動手裡的扇子,風把原本落下的塵土再次卷入空中,時霽一邊咳嗽,一邊淚眼婆娑地從傭人手裡搶過扇子,然後讓他們全都滾蛋了。
午後的氣溫略微灼人,高懸在空中的太陽晃眼,隻有被時霽霸占的位置有一片遮擋陽光的樹蔭,斑駁陽光在樹葉縫隙中鑽出來,灑落在他白皙的手指上。
恰好這個時候黎忱走出來,他身上穿著一件極其樸素的白色短袖,寬大的短褲下露出一雙修長筆直的腿,皮膚看著比時霽的還要白上許多,被陽光這麼一照,刺眼得要命。
時霽眯了眯眼睛,感歎著不愧是主角Omega,這雙腿去外邊兒晃一圈,不知道得勾引多少Alpha。
他的喉結滾動幾下,拿起手邊盤子裡裝著的精致糕點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頓時在口腔裡迸開,時霽被甜得五官緊皺,吐著舌頭把剩下的糕點放了回去。
再抬頭時,時霽看見了黎忱臉上那抹沒來得及掩去的笑,他頭上戴著園丁送給他的草帽,尺寸剛好,隻是有些陳舊,稀碎的陽光從帽簷上的幾個破洞中漏出來,眷戀地親吻著他的側臉。
時霽考慮到黎忱的傷口,替他撤去了以前那些沒完沒了的苦力活,又害怕這麼做會崩掉原主的人設,於是讓黎忱跟著花園裡新來的園丁一起去修剪長得過於繁茂的花枝。
他看了看黎忱身旁開得豔麗的玫瑰,又轉眼去瞧黎忱那張臉,對比來對比去,時霽竟覺得這些玫瑰還沒黎忱長得好看。
時霽蹲在一旁高高興興肆無忌憚地偷窺對方,視線直白到都快掛到黎忱臉上去了,黎忱無法忽視這抹赤/裸裸的目光,一扭過頭,好巧不巧對上了時霽的眼睛。
那雙霧藍色的眼波流轉,他臉上的笑漸漸淡去,然後換了個方向,徹底背對著時霽。
時霽尷尬地收回視線,抬起手撓了撓自己的側臉。
而後,他又看了眼旁邊沒吃完的糕點和冒著熱氣的茶,猶豫幾秒,時霽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喚道:“——黎忱。”
時霽這一嗓子剛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了動作,“刷刷刷”整齊劃一地朝時霽這邊看過來,他們的目的其實不是好奇,而是一般時霽這麼喊黎忱的時候,就代表他又要做一些“過分”的事了。
他們忍不住停下手裡的活,圍觀這場好戲。
黎忱身形一頓,他垂下眼睫,放下手裡的剪刀,接著拍了拍衣服上不小心沾上的塵土,一言不發地走到了時霽麵前。
他沉默著看向坐在老爺椅的時霽,對方上上下下將他打量幾番,臉上掛著他最厭惡的表情。
似笑非笑,這是時霽麵對他時最愛做出的樣子,像隻審視獵物的狐狸。
或者連獵物都不算,他在時霽眼裡,分明是隻毫無尊嚴的狗。
黎忱等著時霽說出他那些欺辱人的要求,意料之外的是,時霽眼睛一眨,竟然抬起手往旁邊空著的另一張椅子上一指,漫不經心地開口:“坐。”
薄薄的嘴唇張合,隻吐出了這一個字,黎忱睜大眼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時霽皺了下眉,不厭其煩地重複一遍:“坐。”
黎忱眉心微蹙,他茫然地注視著時霽,男人煙黑色的眼瞳裡藏著的情緒,他突然有些看不明白了。
真奇怪。
不應該是指使他跪在地上跟狗一樣爬過去,然後再用腳踩自己的脊背嗎?
不應該是惡狠狠地罵他“下賤的東西嗎?”
不應該是戳著他的額頭讓他去死嗎?
怎麼會這樣呢?
時霽居然讓他坐下?
黎忱在原地躊躇了幾秒,隨後順著時霽的意思坐了過去,他兩隻手放在膝蓋上,目光仍然停留在時霽身上。
他倒要看看這個男人葫蘆到底裡賣的什麼藥。
下一秒,時霽把手邊的茶壺推了過來,吐出兩個字:“倒水。”
黎忱不明就裡,卻依然按照他的指示給他倒了一杯茶。
杯子裡的茶水是溫熱的,專門用新鮮水果和茉莉花浸泡,倒出來的水液也帶著淡淡的花果香。
黎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推到了時霽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