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墅內。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房間裡走出來,摘掉聽診器掛在胸口的口袋裡,站在門口的主管和傭人們頓時圍上去,嘰嘰喳喳詢問著屋內時霽的情況。
黎忱站在人群後麵,背靠著欄杆,微微側抬著頭往門口的方向看,他抿著唇角,眉心不自覺地皺在一起。
“沒事,時少爺隻是暫時昏迷了,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說道,周圍的人紛紛拍著胸口呼出一口氣。
黎忱收回目光,緊蹙的雙眉悄悄鬆開幾分。
可就在這時,醫生突然話鋒一轉:“隻是——”
這兩個字又讓在場的人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時少爺身上有多處傷口,他是和誰起了衝突嗎?”醫生問。
聽他這麼說,其餘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統統搖頭表示不知道。
隻有黎忱挺直了脊背,垂在身側的雙手揉捏著褲子的布料,原本已經鬆開的眉心重新擰起來,纖長的睫毛垂下,遮擋住了眼睛裡閃爍的微妙情緒。
“誒?我記得少爺的秘書說,當時是看見少爺和黎少爺一起出現,然後我們少爺才暈倒的。”不知是誰冷不丁冒出來說道。
這短短的一句話,成功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他們轉過身看向黎忱,直白的視線落在身上,惹得黎忱渾身不舒服。
“我們少爺是因為你受傷的嗎?!”
假惺惺的“黎少爺”三個字也沒了,他們像是質問一般盯著黎忱,就連眼神也一同變成了炙熱的火焰,肆意灼燒烘烤著他的皮膚。
黎忱拉下臉,瞪過去的目光反而把他們嚇了一跳,他冷笑一聲。
“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是自討苦吃。”
黎忱說完,傭人們的眼神頓時變得奇怪,他們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著什麼,最後還是醫生出來打了個圓場,他們才徹底消停。
醫生簡單交代幾句後便離開了,等對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樓下,聚集在門外的管家傭人們臉上的擔憂表情眨眼間變幻得無影無蹤,他們擠在一起下樓,路過黎忱身邊時,黎忱聽到了幾句——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真死了。”
“死了怎麼行?死了我們的工資怎麼辦?”
“那個醫生說沒事就真的沒事嗎?要不你晚上進去看看?”
“什麼啊!我才不要!”
“不過我還是希望他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那就祝你夢想成真咯。”
連帶著嬉鬨的笑聲一同鑽進黎忱的耳朵,他的雙手不自覺攥緊了一些,視線直勾勾停留在傭人們的背影上。
直到最後一個人的身影走出視野之外,周圍寂靜到黎忱隻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而後,他鬆開手指,短短的指甲在手心中留下幾彎深深的甲痕,他往前走了幾步,最後又退了回來,停在時霽的房間門口。
黎忱轉過腦袋,盯著眼前這扇房門。
就看一眼。
心底有個聲音這樣說。
於是下一秒,他扭動門把,動作輕柔地把門推開。
時霽的房間不像彆墅客廳那般華麗,反而帶了點古色古香的味道,聽說這是他母親生前親自設計的,所以在那之後,時霽從不允許任何人隨意搬動他房間中任意家具的位置。
他平時也不會讓人進來,就連之前的貼身傭人都隻能住在離他最近的隔間客房中。
靠近床鋪的櫃子上點著一支安神的熏香,厚重的窗簾把外麵的陽光擋了起來,暖光的落地燈燈光灑落在木製地板上,黎忱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走進去,接著停在床邊,垂眸看向躺在床上的時霽。
對方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血色,鴉羽般的眼睫覆蓋住眼瞼,薄唇輕輕張開,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如果不是腹部還在緩緩起伏著,黎忱一定會忍不住伸出手試探他的呼吸。
男人丟掉了平日裡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樣,永遠藏著不近人情的雙眼此時也無法睜開。
黎忱想,如果現在自己把他掐死,他也隻能在自己雙手下乖乖斷氣。
他視線一轉,看向時霽手臂上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麵遍布著青青紫紫的痕跡,看起來傷得很嚴重似的。
怎麼會傷成這樣?
他彎下腰,伸出手小心翼翼觸碰幾下那幾塊傷痕,細微的觸感讓時霽下意識皺眉,喉間發出幾聲悶哼。
“活該。”
黎忱低聲道。
“誰讓你來救我。”
他看著時霽,腦海中回憶起時霽朝他跑過來的畫麵。
無助的,急切的。
在那一刻黎忱甚至覺得,時霽是真的在害怕他出事。
“你為什麼要救我?”
黎忱對著毫無意識的男人啟唇,他甚至想要強行扒開時霽的眼皮,讓那雙煙黑色的眼睛看向自己,然後掰開他緊閉的唇角,逼問出一個合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