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那隻是，那隻是一掌而已。

可我卻實在想不明白那一掌我是怎麼打過去的，我隻記得一抹清涼的月光斜斜的照在牆上，我看著侍女綠翹――我親愛的小妹妹，在奇怪的撞擊聲中，她的頭飛快地和牆碰在一起，驚恐還沒來得及儘數替換她一張俏臉上驕矜的微笑，表情很是奇怪。一股玫瑰色的液體從她美麗時髦的發髻下，不斷的湧出來，周圍洋溢著柚子花香氣的味道。然後她慢慢地倒下了。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那一抹美麗的月光依舊輕柔地穿過薄薄的紗窗，牆上，暖暖的。溫馨的房間裡因為飄起了鹹鹹的血腥味而分外的陌生，隻不過一掌打出，不過幾秒鐘而已，我卻有了隔世之感。桌上的浴缸裡的金魚還在歡快地遊動，又到了提醒綠翹喂金魚的時間。無數聲音在我腦海轟鳴，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呆呆的，大片的白霧迅速占據了我的腦海。當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時，我已經安靜地坐在監獄裡。簾外雨纏綿。

雨，象銀灰色黏濕的蛛絲，織成一片輕柔的網，網住了整個牢房我的胳膊開始隱隱作疼，我怎麼了？

意識終於一點點開始恢複，我看著這灰暗的牢房，想起。我看著自己纖細嬌嫩的手，不相信它們會犯下如此的罪惡。

這是多麼美麗的一雙手呀！美麗的長長指甲似蔥如玉，襯著那寬大的衣袖，一雙手宛如清夜綻放的水仙花，嬌羞中透著淒豔。曾有很多很多人為了一握它，毫不遲疑地留下或黃或白的金銀，留下綠的紅的瑪瑙翡翠；曾有許多許多有身份的人為了這輕輕一握，甘願淡漠了名士的清名，滯留在青樓。

這雙手曾迷倒了風流才子溫庭蘊；這雙手讓狀元公李億著迷。這雙手見識過無數奇珍異寶；這雙手。它溫柔地牽回了綠翹；也是它，使綠翹一掌斃命。> （一）牽回綠翹> 那年我十六歲。我和曾為狀元的才子李億結婚剛剛三月，就被他的正室裴氏趕出李府。李億尚念舊情，將我安置在一家道觀。沒有親人的日子，緩慢流逝如同抽絲，整日的苦守使我轉眼即憔悴。

未消寂寞真長夜，隻羨鴛鴦不羨仙。

春日陽光真好。我出門閒逛，能與李億不期而遇的一絲希望鼓勵我走了很久很久，在街道的拐角處，我看到了淒慘的一幕：被一腳踢在牆角的小姑娘，拚命地咽著沒來得及咀嚼的饅頭，一個彪形大漢一手抓著她的頭發，另一隻手高高地舉起┈┈血從女孩的鼻子嘴巴緩緩流出。

三個銅板，這個七歲的小姑娘歸了我。

我給她洗澡，用細細的篦子刷她頭上的虱子；我讓她和我吃同樣豐盛的飯，穿同樣名貴漂亮的衣衫，同樣戴價值□□的首飾，我看著她在我的照顧下一天天美麗起來，寂寞日子有了一絲亮色。

八年相依為命的日子一晃而過，綠翹一日日長大，一日日美麗起來。

怎麼能想到，你的美麗竟是你我將來的災難？

（二）遇上陳韙

那年，李億攜妻去揚州做官，徹底走出了我的生活。可日子還得過。

多謝乖巧的綠翹給了我一抹春色。多謝高朋滿座的熱鬨驅趕了我難與人言的寂寞和悲傷。

常有王孫公子達官貴人慕我才名而來，小小的道觀前，豪華的馬車和落落寡歡的馬常來落腳。我偶爾也會為客人們唱我的新詩，為我譜曲和伴奏的男人是樂師陳韙，他高大俊美，氣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