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林氏正抱著小兒子陪薑老太太說話,忽見外頭一個婆子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氣息不勻道:“老太太、太太,老爺跟前的康成回來了!”
薑老太太忙道:“快叫他進來回話!”
薑老太太年輕時丈夫時常一出海就是大半年,年歲大了,丈夫總算能安穩的在家裡了,兒子卻又走上了丈夫的老路,薑老太太難免總是時常懸著心。好在這些年了,薑老太爺和薑老爺父子二人都沒出過岔子,也是上天庇佑了。
林氏麵上也帶上了喜色,算著日子,薑老爺的確快要回家了,想必是要隨從先回來送信的。
然而事實卻不能如薑老太太和林氏所願,隨從送來的不是好消息。
薑老爺的確是要回家了,可他也受了傷,大夫說日後再不能出海了。
薑玨被薑老太太叫來,一同聽康成說了他們在海上遇襲的經過,一同去的幾支船隊,有的連人帶船都毀了,他們這一支活下來的人雖隻有三成,薑老爺也受了重傷,但好歹是保住命了,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薑老太太和林氏哀哀哭泣著,這一遭飛來橫禍不隻她們兩個人受不住,屋裡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也跟著抹眼淚。
薑老太爺是經過大風浪的,知道遇到這種事能活命就是上天庇佑了,便沒有彆的可說的,隻囑咐人給薑老爺再送些銀子過去,讓他先在那裡養傷,不必急著回京,另外還有對遇難的人家的撫恤,還有這一遭的種種損失,都得操持盤算起來。
當然,現在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
薑玨也顧不上勸薑老太太,緊鎖著眉頭道:“往西洋的船隊七月份就要出發了。”
本朝對外的商船一向來往頻繁,可那也隻是往南洋去,西洋那頭的商路一直沒有開辟出來,新帝登基後意欲做出些前人沒有的功績來,便籌算著派一支船隊往西洋去,經過兩年的打算,去年便定下了於今年七月份出發。
這次往西洋的船隊,除了和西洋各國建立往來,最主要的還是開辟一支新商路,是以皇帝在民間召集了不少商戶,薑家便在其中。
這次出海,船隻全由皇家提供,商戶們隻提供貨物就是了,但因為海上風險極大,這次又是頭一波,所應者仍是寥寥,不過富貴險中求,到底還是集齊了人,去年便定下了今年七月份出發。
薑家是太上皇下旨封的皇商,如今新帝繼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薑老爺麻溜的收拾包袱跑到新帝麾下去了,他還得意的很,太上皇如今瞧著勢強,但他都是個老頭子了,能活過他年輕力壯的兒子?薑家當然得儘早為自己做打算了。所以,在新帝意欲派人往西洋去後,薑老爺為了表達自己投誠的誠意,頭一個便去內務府那裡掛了名,原本薑老爺打算的也很好,五月份他從南洋回來,歇上一個多月正好能去西洋,一趟下來不但能掙不少銀子,還能在新帝這裡更安穩的站住腳跟,可如今……
薑老太爺道:“聖上親命,咱們家既然應了,必定還是得派人去的。”
薑老太太擦了擦眼淚,這些年了丈夫常年不在家,兒子又是如此,薑老太太獨自操持過家中多年,乍聞噩耗,有些受不住,可很快她就平靜下來,開始想著如何處理後續了。
“應是必然要應的,點一點人和貨,能帶多少便是多少,能不能掙到銀錢現今倒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彆開罪了聖上。”薑老太太道。
薑家已經得罪了太上皇,再得罪了新帝,彆說是皇商,天下隻怕都沒有薑家的立足之地了。
薑老太爺點點頭,道:“這些都可,隻是卻是少了領頭的人。”
薑老爺如今是不能出海了,皇家的差事又不能隻派個管事的去,那就不是在皇帝跟前討好了,而是要徹底得罪陛下了,所以這才是最麻煩的。
“我……”
薑老太爺才開了個頭,薑玨便道:“我去。”
此言一出,還不等薑老太爺和薑老太太出聲,一直除了哭再沒吭過聲的林氏就道:“不行!”
薑老太太也道:“你怎麼能去?你才多大,不好生在家裡讀你的書,來年好去春闈應試,出什麼海,你又沒出去過,哪知道那海上有多危險?”
“春闈一事並不急,等我從西洋回來再去應試也來得及。”薑玨卻已經打定了主意。
林氏急迫道:“派幾個管事的去便是了,那……那海上你可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