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無力為表妹解憂……阿然同你說過嗎，我同承恩公家的公子，乃是至交好友。”薑玨忽然道，“林姑娘，你若是想討回公道，薑家自然不敢對抗國公府，但我想，陛下還是很樂意抓些國公府的短處的。”

皇帝瞧那些太上皇的老臣不順眼很久了，這也是薑玨聽孟楊說的。

黛玉有些驚訝，她隻是想把悶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並沒有想向薑玨尋求幫助的意思，她搖了搖頭：“若是驚動陛下，國公府恐怕……外祖母教養我一場，我不能恩將仇報。”

薑玨歎氣：“這世上，做好人通常是沒有好報的。”

黛玉苦笑：“賈家養我這些年，那些銀子不過是些死物，外祖母同我說了便好，難道我還能到衙門裡去告他們？”

薑玨道：“老夫人想必是抹不開麵子。”

私自挪用女婿留給外孫女的家產，榮國公老夫人臉皮得有多厚，才能跟外孫女實話實說啊。

薑玨又道：“你若是隱忍不發，難道要嫁給賈寶玉……我聽你話裡的意思，似乎並不願意這樁婚事。”

說了這麼多，黛玉也顧不得女兒家的害羞和矜持了，直白道：“我與寶玉不過是兄妹之情，如何能結成姻緣？”

“那……賈寶玉的意思呢？”薑玨道，“這些話你不好對老夫人說，寶二爺是男人，老夫人又向來溺愛他，他去說，老夫人想必願意聽他的。”

黛玉卻道：“他是願意的。”

這……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啊！

薑玨對於感情的事隻有旁觀，從未經曆過，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是一竅不通。

不過有一件事薑玨是看明白了，賈家這一家子各有各的算計，老太太算是疼黛玉的，賈寶玉算是對黛玉有些心思的，於是出於自己的目的，他們都同意或者默認了這門婚事，卻沒有一個人來問問黛玉的意思，包括自稱是最疼黛玉的老太太。

本朝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真的沒有哪一家父母給孩子定親前真的不問一句孩子的意思，甚至還有偷偷安排姑娘躲在屏風後頭讓她們自己瞧著是否滿意後再說願不願意的。

賈家……真是讓人開眼了。

薑玨忽然想到自己從前覺得手心手背都是肉，賈府的老夫人再疼孫子，也不能為了孫子無視外孫女受委屈啊，但如今看來，再手心手背都是肉，薄厚也是不一樣的。

或許，賈家老夫人是真心覺得她如此，是真心在疼黛玉呢？

薑玨沉沉歎氣。

這樣的疼愛，是在疼黛玉，還是在滿足這位外祖母自以為的疼外孫女的自私？

我這麼疼你，你卻不能理解我的心，實在太傷我的心了。

她也許不過是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

薑玨還在這裡感歎林姑娘怎麼攤上這麼糟心的長輩時，就聽她問道：“表哥也有心事？”

薑玨一愣，是啊，他也有煩心事，他和黛玉遇見，還真是巧極了。

“我被陛下授官一事，表妹聽阿然說了吧？”薑玨抬頭望向格外明亮的月亮，“我從三歲啟蒙，沒有一日書卷離手，即使是出海時，我帶的最多的也是書，可是……”

“十五年了，我卻好像沒有資格再碰我的書了……”薑玨將手搭在眉峰上，順勢按了按眼睛，“一下子，什麼都沒了。”

他這些年的努力全部都付諸流水了。

這話要是說給旁的閨閣女兒，她們或許不會懂，可黛玉的父親是探花郎，她自幼受教的老師是進士出身，薑玨的不甘心，黛玉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爹爹說，為官一任，便是要下不愧百姓，上不愧聖上。”黛玉道，“表哥做官也是為此嗎？”

薑玨眨了眨眼，其實……他並沒有明確的為官理念。

黛玉道：“世人為仕途經濟奔波不外乎是為了功名利祿，這其中會有許多條道路，走哪一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之奔波的目的達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