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淩這一暈,就暈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幽幽醒來。
醒也不是自然醒,是餓醒的。
“還是王姬你的法子好,我們怎麼喊都喊不醒,你端著肉湯在他鼻子下麵就醒了!”
一身青衣,頭上釵簪皆無的中年婦人,捏著劉淩的胳膊,輕輕地搖了搖。
“三殿下,你的頭還疼嗎?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張太妃……”劉淩看著麵前青衣樸素的中年婦人,忍住眼睛裡的淚水。“您怎麼來了……”
“你摔暈在薛芳的門口,薛芳嚇壞了,請了她來。”一向說話刻薄的王姬冷哼一聲,把手中的肉湯放下。
“請她來有什麼用?她醫術倒是高明,可這冷宮之中又拿不到藥材,光有好醫術也無計可施。要是紮針就有用,那年小柳就不會……”
“王姬,你少說幾句!”
薛芳領著宋娘子,從綠卿閣外步入。
隨著她們掀簾進來,門外傳來一陣讓人食指大動的清香。
“碧粳米!你這還藏了這樣的好東西!”
王姬不像薛太妃和張太妃,後麵兩位份位高,每年還有些例銀,過的不算太苦。她份位低,當年先帝去了,她用儘辦法才沒去送去修道,所以隻能在冷宮裡當個“宮眷”,日子過得乾巴巴的。
宋娘子端著粥案一進門,許久沒用過這好東西的王姬隻覺得口中生津,悄悄咽了口唾沫。
“知道你這吃貨一定忍不了!這是去年我拿字畫和膳房裡的人換的,就這麼多了,原本想著留到過年起個宴……”薛太妃搖了搖頭,“現在全都煮了,後廚裡還給你們留了幾碗,你們趁熱去喝了吧。”
“想不到,我竟有聞到碧梗米香都想流淚的時候……”王姬感傷地自嘲了一句,站起身甩甩手,瀟灑地往後廚走。
“你們伺候這孩子,我去喝粥!”
隻是背對著她們走了幾步,王姬還是悄悄舉起袖子,在眼眶邊抹了一把。
張太妃探了探劉淩的脈,側著頭診了一會兒。
“三殿下脈相已經平穩了,好在今年袁妖精沒怎麼苛待他,底子還好,流了這麼一大碗血都不算虛弱,好好進補就是。”
說罷,也站起身,動了動裙擺,向著後廚而去。
在這破地方,吃飽肚子容易,要想吃好的,那是難上加難。外麵二兩銀子一斤的米,到這裡來要變成二十兩,還不一定有人給你淘換。
當年養尊處優的人,再怎麼落魄,也不願意為了一點口腹之欲低三下四地求人,自然就要“簡樸”點。
劉淩張著嘴傻乎乎地看著王太寶林和張太妃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了綠卿閣的內室,鼻端聞著碧梗米的香氣,肚子不由得咕咕咕直叫。
“宋娘子,這碗湯太油膩,他受傷未愈不能馬上就進,你喝了吧。”薛太妃嫌棄地看了一眼床邊的肉湯,從宋娘子手中接過米粥,喂給劉淩。
“你說你這孩子,怎麼走路走的好好的還能摔倒呢?內急也不至於急成這樣啊!你差點把你奶娘嚇得投湖你知道嗎!”
“可是……我們宮裡沒有湖啊……”
都乾了。
劉淩下意識的“糾正”著薛太妃的這一錯誤。
“我不過是打個比方。”
薛太妃將湯勺往他嘴裡一塞,哼了一聲:“快點喝吧,你要摔死在我門前,袁妖精就更有理由把我們這些費錢糧的趕到觀裡去了。”
劉淩早晨隨便吃了點就到綠卿閣來,摔一跤流了血加一天沒吃,早已經餓壞了,米粥一入口,忍不住就一口接一口的吃。
軟糯清香的碧梗米粥入了喉,熨燙著他五臟廟的同時,也讓他的腦子漸漸從一片渾噩中清醒過來。
仙人……
冷宮裡出生的皇子……
代昭帝……
嗬!
“咳咳,咳咳咳咳……”
震天的咳嗽聲突然響起,從鼻腔裡噴出的碧梗米噴了麵前的薛太妃一臉!
哐當!
哐當!
同時兩個碗掉到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劉,淩!”
滿臉米渣子的薛太妃僵硬地叫了起來:“你的風度呢!”
“殿下,您怎麼了!”
宋娘子哪裡顧得喝湯了,丟下碗就撲到床前。
“怎麼喝個粥還能嗆到!”
她就知道,這群都沒養過孩子的尊貴人怎麼可能照顧的好孩子!
連喂個粥都能把人差點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