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像是身後有人在追一般,收拾著一堆殘羹剩飯就奔向了後殿。
“我明明聽到了……”
劉淩咬了下手指,咬的頗重,所以很疼。
他凝視著宋娘子的背影,不甘地喃喃自語著。
“我明明聽到你說昭帝……”
***
這一夜,劉淩滿腦子都是“昭帝”,一下子想著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下子又想著是不是神仙來過了自己沒發現,根本沒有睡好。
到了第二天,他幾乎是迷迷瞪瞪地被宋娘子換上了新衣新靴,提著布袋迫不及待地就要去綠卿閣。
走到了大門口,還在打著哈欠的劉淩發現王寧坐在門沿上,無聊的戳著地上的蟲子,見他來了,笑著開口:“殿下又去裡麵找太妃?”
“嗯?”
劉淩停住了腳步。
“殿下穿這身新衣服真可愛。”
王寧笑眯眯地誇獎他。
“再過幾個月就過年了,殿下這幾個月多吃點,養的白白胖胖的,陛下見了您變化這麼大,肯定喜歡。”
“宮宴的時候,對陛下和娘娘多說點吉祥話,說不定您開春就能去上學了。薛太妃年紀畢竟大了,教了您這麼久了,您都寫不了幾個字,去了東宮就不一樣,太傅們都是有學問的人……”
他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平日裡話多的都是劉賴子,王寧除了給他塞糕點的時候,很少和他有什麼接觸,此時卻冒出這麼一大串來,讓難以適應的劉淩愣了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尷尬了半響,劉淩才呆呆地點了點頭,謝過了他的好意:“我記下啦,不過宮宴時人那麼多,我怕我還沒說兩句話,父皇和貴妃娘娘就不耐煩了……”
“您在冷宮裡,我們和宋娘子也得在冷宮裡,過的多沒勁兒?等你討了陛下的喜歡,對我們都好。”
王寧丟下這句話,就像是剛才的話是無意間說的一般,又低下頭去玩蟲子了。
劉淩抱著書袋,滿臉茫然地向王寧告辭離開,一離開含冰殿範圍,立刻就發足狂奔起來。
他的心裡滿是驚懼,不安的預感也是越來越深。
這種慌張的情緒讓他無法維持薛太妃一直堅持讓他保持的“氣度”,跑的是氣喘籲籲、踉踉蹌蹌,快的似乎要乘著風飛起來。
冷宮裡不少閒著無聊遛彎的宮人們隻看到一朵紅雲極快地飄了過去,心裡還在納悶這冷宮裡還有誰敢穿紅的,就見那團紅雲沒了影子。
劉淩就這麼一直跑,一直跑,一路跑進拾翠殿、跑入綠卿閣,稱心如意都沒敢通報,這麼大響動也驚得薛太妃差點沒握住手中的筆。
“你今天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薛太妃丟下筆迎上去,見他一進屋就想往地上的蒲團上賴,連忙一把將他拉起來:“你跑的這麼凶,不能馬上坐下躺下,再走幾步……到底怎麼了?”
她眼睛掃過劉淩周身上下,詫異地開口:
“怎麼還穿了新衣服?誰送來的?”
她不愧有“女中諸葛”之稱,一眼就看到了關鍵。
說到這個,劉淩心中的驚懼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就這麼氣喘籲籲地把昨日和今早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說了一遍,說的詳儘無比,就連宋娘子和劉賴子等人身上都有新衣也說了。
“新衣?我們這裡沒人送什麼新衣啊。”
薛太妃嘀咕了一聲,招手讓他過來,伸手在他的新衣上摸了幾把。
“織雲錦?這倒是符合你身份的好料子,看成色也是新的,不是舊料。隻是針腳不夠細密,倒像是匆匆縫好或改好的……”
薛太妃皺著眉頭自言自語。
“難道是過年的衣服提早發下來了?應該不會啊,宮裡的針線房都知道皇子的身量要放一點,你這明顯是按照以前估摸的,沒放一點反倒有些小……葡萄,麒麟,石榴……天啊!”
薛太妃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幾步,掩著口低聲輕叫:
“難道袁妖精懷孕了!”
“什麼?”
劉淩錯愕地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紅衣,確實見到衣服上有薛太妃說的那些圖案,卻完全想不到這些圖案和薛太妃的推斷有什麼聯係,隻能茫然地看著薛太妃,小臉也變得煞白。
人人都知道他父皇寵愛袁貴妃至深,為了她連後宮女子都不寵幸了,皇後都要稱病退避三舍,交出治理後宮的權利,以示“不爭”之意。
大皇子身為皇後所出的長子,已經八歲了卻沒有被封為太子,也是因為袁貴妃的緣故,這在後宮已經不算什麼秘密。
“麒麟送子,葡萄、石榴都是多生、多子,這都是求子常有的吉祥圖案。在民間,有的人家想要兒子,就會讓家中先生下來的孩子穿上帶著吉祥圖案的紅衣,這叫做……”
她吸了口氣,吐出那兩個字來。
“招弟!”
昭帝……
招弟……
劉淩又聞“昭帝”,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驚詫。
他又不傻,聯係到宋娘子昨日的態度和薛太妃今日的推測,一下子就明白了始末。
宋娘子為何失魂落魄,劉賴子為何不願和他多言,以前曾經照拂過他的王寧為何突然口出善言……
原來不是“昭帝”。
是“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