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月聲的皇帝舅舅疼她,皇後舅母憐她,就連溫月聲自出生後就定下的未婚夫永安王都對她疼寵有加。
時日漸長,溫月聲便逐漸變得瘋魔。
從吃穿住行,到所有的一切,都要與溫玉若爭。
可她天生笨拙,加之後天並沒被人妥善教養,致使處處與人作對,處處皆不如人。
人人都愛溫玉若,而越是如此,溫月聲就越是難以自控。
到她鬨出絕食,還在花茶會上罰跪溫玉若時,她已是孤立無援。
莫說整個公主府,就是整個京城,也無人喜歡她。
見她之人,唯有憎惡。
而原身到死前,依舊怨氣滔天,始終不明白事情為何會這樣。
溫月聲知道。
因為原身所在的,是書中世界,而她並非主角。
主角就是她那被萬千寵愛包圍的妹妹溫玉若,溫玉若是人人都愛的萬人迷,溫月聲便是襯托溫玉若的惡毒萬人嫌女配。
存在的意義,僅僅隻是襯托溫玉若的人生坦蕩與如意。
哪怕溫玉若什麼都不做,就這麼躺平,也會有人前仆後繼,給她萬千寵愛。
是溫月聲一輩子都奢望不到的疼寵。
溫月聲一生掐尖要強,是扯了頭發也要與人一爭高低的人,彌留之際得知真相,再不願苟活做他人故事的配角,於是她便成了溫月聲。
那邊趙嬤嬤仍在聒噪,她對這次被關柴房的事心有餘悸:“……今晚府中設宴,您可千萬彆再任性了,老爺尚在氣頭上,今夜王爺也會來府中,若是您還想著跟二小姐過不去,隻怕……”
她話未說完,忽見身側走過去了一人。
趙嬤嬤吃了一驚,忙轉身去看。
那個五日未進任何水米的人,竟然已經走出了房門。
烈日之下,她身影清瘦,負於身後的右手上,撚著一串不知道哪來的檀木佛珠。
刺目的陽光落了滿身,溫月聲輕眯著眼,目光從遠處青翠的蒼山,落到院子裡嬌豔欲滴的花朵上。
末世天氣巨變,病毒叢生又喪屍遍地。
這等情景,當真是久違了。
剛跨出偏院,就見府中小廝捧著各類裝點精致的錦盒,滿臉喜氣地往裡麵走。
隊伍延綿不絕,場麵壯觀,惹得原本躲懶偷閒的下人們紛紛湊上前來,竊竊私語不停。
琳琅滿目的錦盒,叫人看得眼花繚亂。
“這是哪個府邸送來的禮?竟這般大手筆!”
“今日是七夕佳節,看這去的方向……莫非是王爺送給郡主的?”
趙嬤嬤是跟著溫月聲出來的,乍見得這般場麵,亦是一愣。
她下意識覺得不可能是永安王給溫月聲的禮物,可卻又認出了領頭的人是王府管事。
便揣著小心問:“周管事,這些是?”
她口中的周管事身著一身青綠色直綴,見到溫月聲,也不過略彎了彎腰,神色冷淡地道:“這是王爺送給二小姐的禮物。”
周遭安靜下來。
趙嬤嬤臉色僵硬:“二小姐?”
周管事聲音發沉:“王爺說這次花茶會的事,叫二小姐受委屈了,這些小玩意,權當是給二小姐的一點補償。”
趙嬤嬤看了眼那些精美的禮盒,古玩、字畫、千金難買的蜀繡,這還能稱之為小玩意?
溫月聲這個與永安王有婚約在身的人,都從未收到過這麼多的禮物。
她不是溫月聲本人,但在此刻亦是感覺難堪非常,忍不住抬眼望向了溫月聲。
“叫王爺費心了……”趙嬤嬤乾巴巴地道。
周管事也不管他們是何表情,隻輕頷首:“小人告退。”
作為王府下人,他不光待溫月聲格外冷淡,還隱隱帶了些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意。
但不論是跟著他來的管家,還是其他下人,甚至包括趙嬤嬤,都似乎覺得他這般態度是理所當然的。
溫月聲手裡撚著佛珠,目光並未落在他的身上,而是看向了旁邊的花架秋千。
溫月聲爭強好勝,卻一定要住在這個偏院的原因,就在於這座花架秋千。
這是當年永安王第一次來府中時,命人紮的。
隻紮了秋千,卻未說贈予溫月聲。
第一個坐上這個秋千的人,是溫玉若。
所以府裡的人理所當然地覺得,溫玉若才是這座秋千的主人。
溫月聲自然不應,千方百計,甚至鬨到了皇帝跟前去,最後如願搬進了偏院,來守著這座花架秋千。
為此,溫父格外心疼溫玉若,在她院中引活水做溫泉,讓她可以隨時侍弄花草。
而溫月聲占住這個秋千的第二年,永安王再次登了門,第二日,溫玉若的院子裡,就架起了另一座更加華美的秋千。
如今已然過了好些年,溫月聲對這座花架秋千格外愛護,秋千卻也已不複當年華美。
反觀溫玉若院中的那座,有匠人專門護理,即便她一年坐不上兩回,卻依舊光彩照人。
周管事轉身欲走,忽聞身後傳來了一道低啞的嗓音。
“這個。”溫月聲指了下花架秋千:“拆了。”
不遠處,剛邁入這邊的一行人頓住。
溫月聲和管家的聲音,清晰且直白地闖入每個人的耳中。
管家麵色微變,就知道溫月聲不會善罷甘休:“拆、拆了?郡主……”
“這好端端的,拆了作甚?”
溫月聲撚佛珠的動作微頓:“換成佛像。”
她聲音平直且沒有起伏:“要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