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衡之神情困惑,鶴道望知曉他肯定是忘了,也懶得解釋,隻說:“你記得去罪牢一趟就是。”
謝衡之並不多問,隻略一頷首應下。“過段時日,我會親去悔過峰拜訪。”
——
天色將晚的時候,虞禾已經和師姐交完了班,提著一個竹筐往竹林走,周師兄的劍被她背在身後。
鶴峰主並沒有收過名義上的弟子,但悔過峰諸多內門都曾得到他的教導,說是師徒關係也不為過。周師兄在悔過峰呆了許多年,即便以他的資質可以離開拜入其他仙門,他也沒有動過這種心思。對於他來說,鶴道望不止是峰主,也是他仰慕的引路恩師。
虞禾聽人說,這把劍名為不等閒,是多年前周師兄立了功,鶴峰主親自賞給他的,傳聞是鶴峰主走劍修時曾用過的佩劍。
如今輾轉落到了她的手上,她卻隻是個等閒之輩,配不上這樣傲氣的劍名。
虞禾撥開地上的落葉,留出一片空地,用香灰在地上畫了一個圈,而後將竹筐裡的黃紙拿出來。
今日是周師兄他們的頭七,她下山到附近的鎮上買了些紙錢香箸。這個世上既然能有騰雲駕霧的修士,真有鬼或許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虞禾蹲在地上燒紙錢,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她臉上,照出她濕潤的眼眸。
她一邊往火堆裡遞黃紙,一邊哽咽地碎碎念叨:“師兄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煉,不給這把劍丟人,你挑的珠釵我送給師姐了,她很喜歡……”
虞禾正說得忘乎所以,本來平靜的竹林卻忽然起了風,卷著燃燒的火紙飛遠,落在了鋪著枯葉的地麵,火勢蹭得一下就冒起來了。
猝不及防的變故讓虞禾直接嚇傻了,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起身對著火勢一通亂踩,鞋底都被燒得發燙了,火反而燒得越來越快,於是她立刻將著火的位置分隔開,讓火勢不至於繼續波及。這回總算控製了火勢,然而不等她鬆口氣,忽然又是一陣狂風掃過竹林,燃燒中的火紙再一次四散飄落,不顧她死活旺盛地燃燒起來。
虞禾徹底崩潰,立刻翻找出傳音符,決定讓師姐找人來幫忙,否則她就要因為燒紙錢引發山火而被逐出棲雲仙府了。
正當她試圖叫人的時候,頭頂有人幽幽問道:“你又在乾什麼?”
鶴道望站在竹子的頂端,輕盈的身姿看去像一隻巨大的鳥。
但虞禾能感覺到到,這隻鳥現在想俯衝下來將她啄死。
她急得想哭了,還要如實答道:“我在給師兄燒祭品……”
“要給他燒一座悔過峰?”鶴道望諷刺道。
虞禾低下頭認錯:“峰主我錯了。”
鶴道望抬手間,驟現的符文如一張巨網壓下,霎時間,竹林中的熊熊大火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大片燒過的灰燼。
鶴道望踩在焦黑的地麵,斜睨了她一眼,對於這樣的殘局給出尖銳的評價:“你實在蠢笨,身為人,竟也像是靈智未開。”
虞禾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小聲道:“我看今晚一點風都沒有,才在這兒燒的,沒想到突然就起了兩陣風,實在怪異。”
“那不是風,是靈氣波動。”鶴道望不等她發問,就冷聲道:“是我所為。”
虞禾疑惑道:“發生什麼了?”
鶴道望自認為對蠢人要多加寬容,難得有耐性地回答了她的問題。“隻是將兩隻亂飛的畜生打下來罷了。”
她立刻就反應過來,這說的是花月道宗的靈獸鵸鵌,因為悔過峰與花月道宗的地界最近,兩隻鵸鵌時常在悔過峰亂飛,發出的叫聲就像人在怪笑。有時候白天叫個不停就算了,晚上也來叫兩聲,聽著十分滲人,悔過峰的弟子都等著這兩隻鳥撞上鶴道望。
“你的傷好了?”鶴道望看似關切的話,問出一股審訊般的語氣。
“好多了,謝峰主關心。”
虞禾答完後,卻發現鶴道望皺著眉在打量她。
他今日去了趟劍宗,才知曉當日他們對上樓疏雨的弟子,除了師清靈被謝衡之救下,其餘人不是身死就是傷重到至今仍臥榻休養。按照他們的說法,悔過峰有兩人也對上了樓疏雨,一名弟子已經身亡,另一名自然是虞禾。旁人不清楚樓疏雨的實力,他卻與人交手過數次。
“你當日受樓疏雨劍氣所傷時,距離他有多遠。”
虞禾不明所以,仍是如實道:“好像是有二十多丈……”
鶴道望沉著臉,麵色古怪地盯著她。
二十多丈,換做旁人興許沒有大礙,若是出自樓疏雨,二十個虞禾也不夠死的。
鶴道望第一時間想到虞禾可能隱藏了實力,另有什麼身份,然而瞥了一眼她傻愣愣的樣子,忍不住輕嘖一聲,迅速將這個可能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