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從巍巍鎮國將軍府中禦馬而出。
為首的少年身著墨色錦袍,身材頎長,眉眼修長舒朗,星眸如墨熠熠生輝,鼻梁高挺,輪廓深邃,臉部的線條輪廓如同天神鬼斧神雕,英俊絕倫,雙唇緊抿,坐在馬背上飛馳,又俊冷異常,周身隱隱散發出一股與年紀不符的殺伐之氣。
“快看,鎮國將軍府裡的蕭家小將軍出來了!”
“蕭小將軍長得可真俊呀,真不愧是將門之後,要是能被蕭小將軍看上,我哪怕為奴為婢,也心甘情願啊。”
“蕭小將軍可是個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你不怕?”
“這有何可怕,蕭小將軍欺負都是那些平日裡為非作歹的世家門閥,你們可聽說過蕭家的小將軍為難過咱們普通百姓?”
“那也跟你沒關係了,三日前追月節上,蕭小侯爺可是當眾斷袖了,這都已經傳遍整座京都城了。”
“我也聽說啦,聽說是為了個皇子呢。”
“我怎麼聽說是永寧侯府的小世子?”
“不對不對,照我說,應當是輔國將軍府中的蘇公子才對,畢竟我可是親眼看見,當時是蘇公子跳水將這位蕭小將軍給救起來的。”
“你可彆扯了,蕭小將軍跟蘇公子不和睦,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怎麼可能?”
“沒準,他們這群王孫公子就喜歡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呢?保不齊,這蕭小侯爺駿馬飛馳,就是去輔國將軍呢!”
大禹朝千百年傳承,以德安國,以文治國,以武定國。一朝雙將,鎮國將軍府蕭氏一族固守北境,輔國將軍府蘇氏一脈定鎮南境,保國都平安。
京都城以中正方圓布局,四條長安街分彆縱橫整座都城。鎮國將軍府坐落於北長安街,蕭湛帶著常邈一起,從北長安街,出未央門,進南稍門,停在了輔國將軍石柱前。
蕭湛座下的流火馱,甩了甩馬尾,頗為悠閒地刨了刨馬蹄,蕭湛看著輔國將軍府的府門,一時間心緒翻湧,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來蘇府,蕭湛看著門口,心中竟然有幾分莫名的緊張,便沒有立刻進去,常邈跟在蕭湛身後也沒有催促。
蘇胤,真是沒想到我重生以後,第一個想見的人,竟然是你。
如今我重生歸來,又該如何待你?
上輩子,你又為何會來救我?
輔國將軍府門前清靜,往來的人不多,所以沒過多久,府中便有小廝出來。
“敢問,蕭小將軍可是需要奴才們替您通報一聲?”
“我家少爺前來拜訪你們家蘇公子,煩請通報一聲。”常邈在蕭湛身後開口道。
蘇府的小廝聽了即刻應了一聲便趕忙進去回稟。
“蕭小將軍,您裡麵請。”蘇府的管家聽說是蕭湛來了,也是一刻不敢耽誤地將這位最近風頭正盛的蕭小將軍迎接進了府中。
正廳中,蘇國公須發皆白,臉上雖然滄桑儘現,卻氣色極佳,雙目有神,透出和藹之色,撫了撫自己的美髯,也絲毫不在意蕭湛最近不大好聽的名聲,慈眉善目地朗笑道:“竟然是蕭將軍府中的小將軍來訪,難得難得。蕭小將軍,許久不見,倒是愈發英姿颯爽,頗有汝父當年風采啊,阿福給蕭家的小將軍看茶。”
“蘇國公您折煞晚輩了,都是少年間的胡鬨,更是當不得小將軍的稱呼。您若願意,叫晚輩長衍就好。”蕭湛躬身行禮,一應禮數周全。
無論是世還是今生,蕭湛都鮮少與蘇國公打交道。雖然自己一直針對蘇胤,蘇國公卻從未因為蘇胤為難過自己。
倒是自己對蘇國公多少有些愧疚。
蘇國公笑眯眯地看了看蕭湛,問道:“誒,鮮衣怒馬少年時,不負韶華行且知。少年郎就該有少年氣,不必謙虛。”
蕭湛聽到蘇國公這麼說,眼前忍不住浮現了蘇胤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壓下心緒,拱手道: “蘇國公,長衍前些日子,醉足落水,幸得蘇公子相救,今日登門拜訪,特來感謝。”
蕭湛說完,垂手而立,這話還是第一次從蕭湛口中說出來,彆說蘇國公聽了微微愣了一下,連蕭湛自己都有些不大適應。
蘇國公倒是沒想到蕭湛竟是來找蘇胤的,眼神柔和了幾分:“原是來找胤兒的啊,哈哈,你與胤兒同窗七載,理當相互幫襯。隻是胤兒最近體弱,在內閣中休養,倒是不便出來相見。”
蘇國公過於慈祥的眼神看著蕭湛,這樣的目光反倒讓蕭湛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局促來。
蕭湛心想,他都不知道現下該如何麵對蘇胤,既然他生病,不能見人,那剛剛好,自己隻要放下禮物就可以走了。
正當蕭湛琢磨著告退的措辭的時候,蘇國公就吩咐了蘇府的管家道:“阿福,你過來,領長衍去見胤兒。”
又轉頭跟蕭湛說道,“長衍啊,你們年輕人之間啊,多多往來,胤兒從小也沒幾個朋友,你能來看他,他一定很高興。我一個老頭子就不跟著摻和了。”
蕭湛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心想著:老國公,你可能搞錯了,我跟你們家的胤兒不是那種看一眼會高興的朋友,我怕他看到我會不會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暈過去的那種“朋友”。
“蕭小公子,這邊請,我領您過去。”蘇府的管家蘇福倒是一臉的不苟言笑,隻是恭敬地依照蘇國公的吩咐,將蕭湛兩人帶到了蘇胤的住處。
蘇胤單獨的住處,是一方小院。
“風雨不空居。”
蕭湛看了看蘇胤住的院子門口,種滿了層層疊疊的綠竹,一塊不規則的假山石上,赫然寫著這幾個字。
管家蘇福對著守在院門口的小廝說道:“廿五,你去跟公子知會一聲,就說蕭大將軍府中的蕭小公子來訪。”
這名叫做蘇廿五的小廝是這幾天剛剛調到蘇胤院中的小童,來了總統也不過兩天,聽了蘇管家的吩咐,立刻拱手去跟蘇胤彙報:“公子,蕭家公子求見。”
蘇胤身著簡製單衣,披了一身外袍,因為最近這幾天著涼身體虛弱,所以也未著發冠,一頭烏發鬆散著,聽說是蕭家的公子來了,倒是眉目一笑,如同三月逢春:“將蕭公子請去茶亭。”
“風遙,你將東西給我,便在這院中等我吧,我去去就來。”蕭湛吩咐了一聲,便隨著蘇廿五一起進了院子。
蕭湛一臉複雜,前世也好,今生也罷,這還是他第一來蘇胤的宅子,隻是一邊走著,一邊竟然有一種隱隱的熟悉之感,仿佛很久以前,自己來過一樣。
蘇廿五將蕭湛領到了茶室便告退而去。
全然不知因為自己的這一陰錯陽差,給他的主人帶來了怎樣的驚異。
蕭湛看著茶亭水榭中,蘇胤身著簡單的白色中衣,可能是因為秋晚的風涼,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狐裘,自由鬆散著一頭長發,修長白皙的手指拿捏著一枚墨翠的玉子,淡淡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瘦削的下巴,此刻正一臉認真地琢磨著棋盤。
重生後的第一次相見,竟是如此光景。
這樣的蘇胤頓時讓蕭湛的腳僵在了原地,一時間連眼睛都無法挪開,好像一朵煙花在蕭湛的腦海中炸開。
蘇胤?
他怎麼會,怎麼會如此打扮......
如盈滿山間的薄霧,又似透開雲霞的微光,看似寡淡卻又明媚。這般矛盾集於一身,還真是謫仙啊。
“子初,你來了,之前那盤棋……”,蘇胤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向院中看去。
清涼的聲音從不遠處的亭子裡傳來,讓蕭湛忍不住泛起一陣冷趔,這道聲音硬是將蕭湛給拉回了神,心中頓覺鬆了一口氣,原來他是認錯人了……隻是將心放下之餘,又悄然滋生出了一絲不舒服和失望的感覺。
蘇胤待看清來人,一襲黑色的佛頭金絲花銷夾袍,腰間係著一根玄色師蠻紋的玉帶,手中提著一方紫檀木做的木盒不知道裡麵放著什麼。
積石如玉,列翠如鬆;郎豔獨絕,舉世無二。
來人不是鎮國將軍府的蕭湛又是誰。
蘇胤初時以為自己看錯眼了,一臉不可思議,連帶原本清明的眸子都睜大了不少。
蘇胤震驚了片刻之後,便立刻緩過神來,斂了臉上的驚訝神色,起身,緩步從茶亭水榭中走了下來。
茶亭水榭在一座假山之上,蕭湛看著蘇胤星眸微斂,一步步從假山石上下來,那白皙含淘的麵容,略傾著身子,刹那間,蕭湛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句話:
悅澤若九春,磐折似秋霜。
蕭湛第一次覺出蘇胤的步履終於不似以前見他時的那種慢悠悠。一時間,饒是見過的俊男美女無數,蕭湛卻還是忍不住在心底驚豔。
蘇胤這人,真是極好看的!白衣謫仙的美名享譽京都,當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