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沒有說話,蘇胤便一如既往地慢吞吞走著,也絲毫沒有開口的打算。
蕭湛也微微放滿了腳步,微微偏頭用餘光掃了一眼蘇胤,見這人,眼觀鼻,鼻觀心,不疾不徐。
蕭湛忽然想明白了,既然自己這輩子打定主意不在跟蘇胤為難,要與他交好。
若是指望蘇胤這人能主動跟他求和,那大約得等,伽藍山上的千年鐵木開花吧……所以隻能蕭湛自己臉皮厚一些,來開這個頭。
隻是他全然忘了,自己已經坑習慣蘇胤了,剛剛考學的時候,還作弊用了蘇胤的文章。
猶豫再三,眼看著都要到偏殿了,蕭湛終於在略帶尷尬的氛圍中,搜腸刮肚地找了個話題,
“皇宮的夜宴上,多謝你替我解圍。”
蘇胤往前跨的腳步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蕭小侯爺誤會了。懷瑾那般出言無狀,不過是好奇,問出心中所想罷了。但是如今看來,蕭老將軍對蕭小侯爺疼愛有加,不舍得責罰蕭小侯爺。”
“打了。”蕭湛咧了咧嘴,看向蘇胤說,“那日,我落水剛醒的第一天,爺爺便讓我先去蘇府找你道謝,回去便打了我三十鞭,還罰我抄了三日書。”
蘇胤沒想到蕭湛會跟他說這些。
蘇胤與蕭湛同窗多年,從未與蕭湛有過多的私下接觸,就算有也是敵對,而近日......
蘇胤心中微微詫異,他是這在同我閒話嗎?
蘇胤一時不知道要回蕭湛什麼,默默沉思了一會兒,認真道:“也不算重。”
聽到蘇胤一本正經地說也不算重,不知道為何,蕭湛噗嗤一聲笑了:“是啊,確實不重。”
蘇胤又默默用餘光撇了眼蕭湛手上的裹著的紗布,又收了回來。
蕭湛因為注意力一會在蘇胤身上,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小動作,頓時覺得,其實蘇胤這人越接觸,越是讓人意外。
自己上輩子習慣於把蘇胤放在對立麵,所以從未分心觀察過他,也不曾細細了解過他。
蕭湛頓時找到了新的話題,故意將自己的手在蘇胤麵前揚了揚:“你知道這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麼?”
蘇胤停下了腳步,看著蕭湛滿臉笑意的樣子,終於微微皺了眉心,清亮乾淨的眼睛默默地看向了蕭湛,沒有出聲。
蕭湛這才反映過來,自己這麼問,確實有些傻氣,簡直有失他多年來苦心塑造的形象,隻不過話已到此,蕭湛假裝咳嗽了一聲:“我是為了維護蘇公子的名聲,才受得傷。”
蘇胤覺得自己又被蕭湛給耍了,原本清澈的眼睛又重新染上了一層疏離,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在接話,便自己進了偏殿。
也難怪蘇胤不信了,在蘇胤的認知裡,蕭湛會為了維護他的名義受傷的概率就等同於天狗食日吧,他不玷汙大肆詆毀蘇胤的名聲已經是高抬貴手了。
蕭湛見蘇胤顧自己走了,連原本慢悠悠的步伐都快了幾步。
蕭湛猜蘇胤定然是不信,盯著蘇胤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
我可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好不容易能心平氣和地跟蘇胤說兩句話,這要是不解釋清楚,以後還如何讓蘇胤對自己改觀,如果更進一步發展友好關係。
蕭湛也快步過去,見蘇胤坐在這一張書案上拿起一本書正準備看。
蕭湛立馬上前,在蘇胤對麵跪坐了下來,抽走了蘇胤手裡的書,漆黑深邃的眸子認真地盯著蘇胤看了一會兒。
“我承認我以前是經常與你......找茬,”作對兩個字到了嘴邊,平時張揚慣了的蕭湛今日難得想收斂一下,換了個稍微沒那麼嚴重的詞代替,“但是我保證,我今天真的沒有作弄你。我當做你幫我的報酬。”
蘇胤沉默地看著蕭湛認真神情不似作偽,原本冰霜般的疏離態度,稍微收起了一些:“你倒是難得,我還當以為你要保證以後都不在與我作對呢。”
許是這幾天,兩人為數不多時的三次見麵都還算和煦,主要是蕭湛一改常態,讓蘇胤現在說話的口氣,難得的一改往常的淡然,多了些情緒。
蕭湛第一聽蘇胤帶了許些情緒的語氣與他說話,不為何,明明短短一句話,三份嘲,七分淡,竟然蕭湛覺得難以招架。
實在是怪異,就跟他重生後第一天醒來見蘇胤的時候,一樣怪異。
蕭湛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眼神掃了一圈偏殿,隨意落在一處:“我說了你也不肯信。”
蘇胤聽了蕭湛的話,忍不住睨了蕭湛一眼。
“你彆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許是蕭湛還在剛剛蘇胤的情緒裡,而蘇胤這人也像是天生不會生氣一樣,這眼神遞過來,明明看似沒什麼情緒,可就是讓他看了忍不住心軟。
蕭湛一時間竟無法做到與蘇胤對視,立刻撇過了頭。
蘇胤見狀,心中暗忖莫非是自己過於敏感了,斂了目光,又重新從書案拿起一本新書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