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少神殿。
九溟返回殿中,海族根本就沒有發現悲問入侵之事。
殿前是一片藍色的海藻。海藻茂盛而生光,人行走其間,如同跨越一片光海。
九溟就站在這片光海前,仰視整座宮殿。海族太弱了,內無族老,外無靠山。雖然族人眾多,卻如這一座宮殿,經不得一點風雨。
“倉頡古境開天辟地九萬年,海洋怎麼就一個大妖也無。祖先懶惰了呀!”九溟報怨了一句。冷不丁,身後突然有人問:“你就是九溟?太古神儀現在何處?”
?現在大家登堂入室,都不興通傳的嗎?
九溟猛地回頭,隻見一女子站在她身後。此女綠衣金甲,馬尾高束。她身姿筆挺,斜背著一把冰弓,腰間挎了個箭袋,裡麵幾支冰箭若隱若現。
九溟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她是誰。
——倉頡古境帝子,凝華上神愛女,滄歌。
九溟幼年離開弱水,對這一方水源聖地其實無感,對滄歌也是一樣。
但她畢竟也沒有資格任性。她隻能狀似熱忱地寒喧:“閣下想必就是滄歌族姐了?”
滄歌上下打量九溟,顯然疑惑,問:“你如何得知?我們見過?”
九溟印證猜想,當然也就知道這人為何而來——少倉帝對太古神儀誌在必得。豈容他人染指?急急地派自己弟子前來查看情況,並不奇怪。
她心中不以為然,麵上卻仍是笑盈盈,道:“族姐金甲綠衣、冰箭神弓,威名遠播。我雖無緣得見,卻也有所耳聞。”
她在誇讚我。滄歌眉頭皺得更緊,凝華上神常教導她,麵對誇讚,定要謙遜,最好適當回誇,方不至失禮。她向九溟拱了拱手,道:“哪裡哪裡。”說完,她一臉嚴肅,上下打量九溟。
九溟被她打量得渾身古怪,她方道:“吾也聽過族妹。如今相見,你比傳聞中……”她絞儘腦汁,終於把話說完:“穿得少些。”
——混賬東西,竟敢諷刺我!九溟心中不悅,索性直接問:“不知族姐前來,有何要事?”
滄歌認真道:“師尊派我前來驅逐外敵,保護太古神儀。”說完,她看了一眼九溟,又補充道:“順便……探探你的虛實。”
九溟氣得一聲輕笑——人要是弱小了,真是生不完的氣。看看,敵人在你麵前,裝都懶得裝!
但是,滄歌若能帶走太古神儀,海洋也能免除災禍。九溟耐著性子,道:“帝子來得及時。我曾在滄海碑林北庫見過聖器。帝子可前往找尋。”
滄歌點頭,頓了頓,說:“既然聖器仍在海洋,那便不急。我先探探你的虛實。”
……九溟一陣無語,但誰讓人家高高在上呢?她聳聳肩:“不知族姐想要探問些什麼?妹妹必定知無不言。”
滄歌抓耳撓腮了一陣,苦惱道:“這個……師尊倒是不曾說起。”
九溟深覺古怪,然而就在這時,滄歌靈光一閃,道:“有了!我先試你修為!”話落,她一掌拍出。
“嘭!”九溟應聲倒飛出去,整個砸在少神殿的冰牆之上!
海族兵士怒斥一聲,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
為首的鯊王更是怒不可遏,手握三叉戰戟,就要斬殺滄歌!
九溟捂著胸口嘔出一口血來,可她無暇自顧,她第一時間搶身上前,牢牢抓住了鯊王的肩膀。她太過用力,以至於狂怒之下的鯊王仍不敢妄動,隻怕再掰折她的指骨。
“凝華上神的小崽子,竟敢到海洋放肆!!”鯊王怒火衝天,眉毛都豎了起來。鯨、鯊二王同樣震怒,但他們護在九溟身前,並未貿然出手。他二人畢竟沉得住氣。
——海族不能跟滄歌交戰。且不論輸贏,單說她的身份,就不能冒犯。
她是少倉帝的親傳弟子,但海族確實得罪不起。
九溟重傷之際,第一時間壓製鯊王,其良苦用心,他們怎會不懂?九溟按住鯊王,待鯊王反手扶住她,她方喝道:“住手!”
周圍海族怒目圓瞪,卻到底沒有出手。
滄歌走到九溟麵前,也是難掩震驚:“抱歉,我不知你竟如此不堪一擊。”
你媽!九溟猝不及防就被打了個半死,還要被如此羞辱。她抬起頭,卻隻看見滄歌懵懂無辜的一張臉。此人明明出手行凶,卻連眼神都無比清澈,仿佛她真的隻是無意之舉。
真是表麵純真、心思狠毒,還是不要招惹為上!九溟氣歸氣,但技不如人,當忍則忍。
她扶著鯊王站直,即使受傷,也是風姿楚楚、柔若無骨。她穩住身形,輕輕一福,麵青唇白,道:“人間靈氣稀薄,難以修煉。我修為低下,讓族姐見笑了。”
滄歌一臉歉疚,道:“是我下手太重。我先驅逐外敵,晚些再來向你賠罪。”
話落,她身形一虛,整個人已經消失不見。
“這便是天帝那個好徒弟嗎?真是有什麼師父就會教出什麼徒弟。什麼五源共主,神族帝子!儘是些口蜜腹劍、陰險毒辣的東西!”
“天殺的少倉帝,真是欺人太甚!”
……
畫疆,玄穹殿裡。
巨大的水幕上,滄歌的行徑一清二楚。
屠疑真君摸了摸鼻子,又看了一眼自家帝君。他到底還是不放心自己這實心弟子,放了一縷術法在她身上。
現在,少倉帝這頓罵自然是挨得結結實實。而他上身微仰,靠在椅背上,麵不改色、聽若未聞。
屠疑真君深表同情——怎麼說呢,自從收了這個弟子,自家陛下就一直過得很……麻木。
海底,少神殿。
九溟一連吃了七顆靈丹。鮫、鯨、鯊三王憂心忡忡地守在她榻邊。
九溟躺了好半天,終於緩過一口氣來。
“都退下吧,你們守在這兒,反倒妨礙我休息。”她揮揮手,有氣無力地道。
“我們真是沒用,隻能眼睜睜地看少神被人欺負。”三王又焦急又自責,但全都無可奈何。滄歌這樣的人物,打又打不過,告也沒處告。
九溟道:“我沒事。滄歌要尋聖器,且讓她去尋。海族不得插手。如有交戰,立刻躲避。”
即便重傷,她仍是字字句句掛心著海族安危。三王隻得道:“是。少神放心。”
九溟長歎一聲,道:“碧落海結界實在薄弱,攔不住這些大人物。你們也彆候著了,歇息去吧。”
三王心中難過,卻也無法可想,隻得退出殿外。
九溟閉上眼睛,隻覺胸口火辣辣地痛。
她也不是個多大度的人,早將滄歌罵了一萬遍。但疼痛絲毫不減,她便準備起身,再找一顆傷藥。誰知,人剛坐起來,喉嚨就被人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