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課,要比想象中無聊許多,先生們一個個跟落枕一樣,脖子從來沒正過,不是歪著就是打圈。地下一票同學該睡覺的睡覺,該看閒書的看閒書。更有甚者將四書五經在桌子上壘砌成一米高的圍牆,躲在裡麵偷吃東西,香味兒不經意間飄到前排,勾起無數人的饞蟲。由於隻能聞其味而不能見其物,大家開始紛紛猜測,那位仁兄到底吃的是什麼。意見最終分成了兩大派——一半人認為吃的是驢肉火燒,另一半人說吃的是白吉饃夾肉,雙方正吵得不可開交。就聽阿鐺跟那吆喝著:“來來來!!買大買小啊!買大押驢肉火燒!買小押白吉饃夾肉!
大家趕快下注了啊!!”
刹那間,阿鐺的書桌變成了賭桌,離得近的爭先恐後的往上扔銀子,離得遠得也不甘示弱的叫嚷:“我也要!我也要!給我押白吉饃,二兩銀子!”
“白吉饃是吧!二兩!押上了!還有沒有人要?”
“有有!我要驢肉火燒!四兩!!”
“驢肉火燒!四兩!還有人要嗎?”
“我!我!我要白吉饃和驢肉火燒各半斤!多放點蔥花!”
“KAO!你當我這兒小賣部啊!”
阿鐺似乎總能很快的適應一個新的環境,沒幾天的功夫他已經和身邊的同學勾肩搭背了,喜新厭舊是每個男人的特性,而這一點在他身上體現的尤為突出。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我一個人陪在若晨的身邊,坐在寺院的台階上,冷眼旁觀著周圍的人高談闊論,紙醉金迷。
漸漸的,我發現其實張若晨並非我想象中的官宦子弟。他有理想,可惜理想與現實太遙遠,他曾經對我說:“如果有一天我能擺脫掉束縛自己的牢籠,我要做一個旅人,遊遍大好河山,天當床,地當被,喝西北風,吃百家飯。”
他一邊說一邊笑,笑容燦爛而又單純,我突然很心疼他,因為我想起神醫張說過的一段話——“若晨是他父親唯一的兒子,也是張家唯一的繼承人,家裡人都很愛他,而他也很愛自己的家人。”
有些桎梏是一出生就加諸在身的,比如他,比如我。
少林寺的白晝極儘喧囂,夜晚卻出奇的平靜。聽著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有些思緒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在一起。輾轉反側的我常常披上外衣在院子裡散步,偶爾會遇到與我同樣難眠的方丈。每次看到他都是坐在一張石桌前,上麵放著一壺茶兩個杯子,我一直以為他是在等著某個人,可是他等得那個人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很多時候都是我陪著他賞月,聊心事,方丈是一個很可愛的人,他總是管“品茶”叫“喝酒”,喝完一杯茶就催促著我給他“倒酒”。
我說:“這明明是茶!你為什麼要當酒喝呢?”
他說:“因為我想嘗嘗一醉方休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