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死了。
但是她的屍體卻不能被保存。因為新鮮的血液會使這些怪物蜂擁而來。所以我隻能將她留在這裡,等待著被分屍。
我看了沈靜一眼,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超市。縱然她滿身鮮血,但是一直站在她身邊的我卻依然乾淨整潔,沒有絲毫的變化。
超市中原本吵雜的人聲在我進來的那一瞬間就消失了。仿佛他們一直都是那樣的安靜。異常柔順的等待著我一樣。
空氣中怪物惡臭的血的味道猶如細絲般通過我開門的那一瞬間飄散進來,帶著濃重的黑暗與死亡的味道。
“這時什麼味道?”原先向我打探的英俊男子皺著眉頭輕輕抽動著鼻子問道。
“誰知道是什麼味道,有些人天生是會帶些味道的。就如上帝會寵愛信仰他的子民一般。”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微笑著說,她的笑容親切和藹,臉上也帶著憨實的笑容,但是她厚實的嘴巴卻吐著最刻薄的話語。
——最刻薄的話語?我輕輕挑起微笑,回想這樣熟悉的話語是什麼時候從我嘴中吐出的。
若是以前的我,聽到這樣的話,無疑會躲在某處哭泣。但是現在卻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了,仿佛是被人抓著領子,指著鼻子罵,也不會生氣,不會沮喪。而我卻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我從來都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改變,也從不認為自己的心會改變,仿若流水,仿若高山,涓涓自如,剛毅無改。但是流水流過了鵝卵石,終會流向遠方,今日的流水以不是昨日的了,高山的積石日日風化,固然模樣無改,但是卻已毫不相同了。
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改變了良多,而以前的自己仿若是黑白的照片,褪去了其應有的色澤,變得晦暗不明。
這樣的我還真的是我嗎?我低頭看著超市光滑的地板。還是那個懦弱膽小的人嗎?
必然不是了,那個懦弱而又天真,卑鄙而又尖刻的人是在這樣的世界無法存活下去的,她已經死了,不是死在一次次的恐懼中,而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如今這個陌生的人怎麼可能是她?
“……”
“……”
“剛才那個女人呢?”
竊如蚊蟲的聲音在我的身邊響起,然後越來越大,在我抬頭的一瞬間又消逝無聲了。
我掃視著這些人,並且一步步的走近,這些人,總是記不住自己所處的環境,而我現在最簡單的便是這樣給予他們精神上的壓力。
我在他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冰冷而又淡漠,好似無機質的玻璃珠子一樣,儘管沒有任何的情緒,但是卻沒有帶絲毫的生氣。
有些人甚至微微的縮著自己的身子,努力的向後仰。
“你們問她?”我滿意的看著他們猛然縮小然後又放大的瞳孔。“她死了。”我不帶絲毫感情的說:“她剛才的任務失誤了,所以就——死了!”話剛說完,我滿意的看到所有的人噤若寒蟬。
敢於殺人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敢於殺死自己的同伴的人。這樣的人往往更加狠辣,而且更加難以琢磨。他們不會懼怕殺死任何的人,所以最能給以他們威懾力。
我在此時甚至能看到幾個人比雪更加慘白的臉色。“所以不要反抗我——以任何的形式。否則我不敢保證我是否會做出什麼不可理喻的事情。”話說完,我就毫無防備的坐在距這些人不遠的地方。隻要想,我們伸手就可以探到彼此。
我閉上眼睛假寐。首先,我的確是累了,剛才的經曆耗了我不少的精力,這需要補充,而第二,就是要看看他們的反應,看看他們是否有膽子殺我。
我會給想殺我的人製造條件的。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我依舊半醒半夢的倚在身後的架子上,我能感到怪物在房頂上不斷的徘徊,發出尖銳的聲音。旁邊藥店的店員被蜘蛛狀的怪物吐出的具有腐蝕性的絲牢牢的包裹起來,那是一個具有長長體毛的粗獷男人,他用力的掙紮,雖然他的每一次掙紮都會使得那絲勾下來一片皮膚,但是他還是不斷的掙紮著,瘋了一般的掙紮著……
血自他身上大片大片的噴灑出來,在雪白的牆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他的喉嚨發出啊……啊……的聲音,那種聲音好似將咽喉撕裂後艱難的吐出的一般,每一聲都包含著巨大的痛苦,那種痛苦,即使隻是聽,也有將單薄的靈魂撕裂的能力。
有些時候,人們總是以為隻要用心做一件事情,那麼就會有所謂的結果,隻要誠心喜歡一個人,那麼就能將其感動,其實這太天真也太可悲。
有些事情,即便是死,也是無法完成的。譬如此時,那個店員無論如何也無法逃脫,就如我們無法逃脫命運的監牢一般。
這樣的悲劇實在是無法避免,抑無法逃離,隻能生生的承受著,僅此而已。
就如僅有一牆之隔,這麵的人都可以安分的活下去,絲毫不知他們究竟麵臨的是什麼,而在那邊人們卻想要活下去而不能。
白日的陽光淺淺的灑在玻璃窗上,留下滿滿的煙霧。那煙霧飽滿而有力,仿佛已經不是死物而是活著的怪物了。它順著風向,呼氣,吸氣,呼氣,吸氣……吐納間,便悄無聲息的奪走了多少生命。
“嘿,雖然很難啟齒,但是我還是覺得我必須說。”先前的男子目光灼灼的看著我。
“說。”我點頭。這個男子的眼睛中依然充滿了希望與熱情,而不是其他人眼中的絕望,惡毒,陰狠……
“若是再不救治的話那個被你開過槍的人就要死了。”他笑著說。“他距我們都比較遠,所以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剛才大家才想起來,他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發出聲音了。”
那個人?我的視線掃過去,才發現他確實躺在那裡,已經發燒了,而且不知道燒了多久。這種程度的傷勢,居然可以病成這副模樣,而且還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在那個世界的時間長了,我已經不知道人類正常的傷勢範圍是多少還似這個人太過脆弱?不論是什麼原因,都造成了很棘手的事。我看了一眼那個隨時要斷氣的人。忍不住皺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