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 空(2 / 2)

一個故事 多梨 4005 字 8個月前

“這個的確熟,”林譽之說,“你是要結婚還是養老?再加上我們父母——一個家仨老人。早知你有這樣癖好,就該介紹你去養老院工作。”

林格說:“哪裡比得上您啊,表麵道貌岸然,背地裡——。”

林譽之從後視鏡看她:“林格。”

氤氳著警告。

林格不說話,她看著自己的指甲,圓潤漂亮,修剪得乾乾淨淨。她從不做美甲,因擔心破壞直播商品的協調性,更偏好用那種美甲貼片,每次上播前幾個小時貼好,下播後再卸掉。不同場景的直播間匹配不同的美甲貼片,保持一定的新鮮感。

她早就忘記了是誰給她貼的第一幅甲片。

林譽之將林格送回家時,龍嬌還沒睡,她傍晚的確包了餃子,是茄子肉末餡兒的,撒了一點點韭菜末進去。

她穿著睡衣,腳步緩慢,張羅著給林格煮餃子吃,林譽之沒留下,順帶著給龍嬌帶了些滋補的藥材包,分裝好了,是潤肺的,要平時熬煮了慢慢地喝。

臨走前,龍嬌叫住他,遞給他手機——忘拿了。

林譽之拿好手機,獨自開車回家。

他的住所是大平層,落地窗外一覽無餘的繁華城景。隻是林譽之很少有閒情逸致去欣賞,這個地方對他而言和酒店無異,隻是一個暫時的落腳點。

做了醫生後,林譽之飲酒的次數也少了,擔心酒精會影響雙手和思維。

醫生要保持絕對的冷靜。

林譽之喝了兩杯蘇打水,才低頭拿手機——

習慣性輸入解鎖密碼後,陌生壁紙出現在眼前。

林譽之意識到,這是林格的手機。

林格和他一樣,都沒有給手機套殼子的習慣。兩塊兒手機一樣的型號,又都是一模一樣的黑色。龍嬌不熟悉,多半是弄混了兩人的手機,把林格誤當作他的。

他沒有窺探人隱私的興趣,剛放回桌上,林格就打來電話,她聲音嚴厲,問林譽之,拿她手機做什麼?

“拿錯了,”林譽之說,“明天還你。”

林格警告他:“彆搞這些小動作。”

林譽之不鹹不淡:“你為什麼認定我會做這種事?”

林格呼吸微微。

“明天上午十點鐘,”林譽之看腕上手表,“來醫院找我拿手機。”

啪。

她把電話掛了。

林譽之洗過澡,仍舊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半晌,閉上眼睛,用毛毯蓋住自己身體。

羊絨毛毯所鎖住的溫度總能令林譽之想到很多事情。

年少時的輕狂,不可一世,傲慢無禮,自大自滿。

一種被人稱為“私生子”的特殊型敏感,像一桶火藥,稍有不慎,一觸即燃。

那是困擾他整個青春期的陰影。

林譽之原本以為自己的父親已經死了。

而在媽媽路啟藻被診斷出患有胰腺癌後,林譽之才得知原來生父尚在人世,對方已有家庭。

他媽媽路啟藻是未婚先孕,始終沒有講出孩子的父親是誰,為此不惜和家庭決裂。路啟藻獨自生下他,又獨自將他照顧到大。林譽之隻知自己的爸爸姓林,在南方一個城市。其餘的,再沒有了。

在路啟藻的葬禮上,林臣儒風塵仆仆地趕來,帶了一束極其潔白的茉莉花,隨後又輕聲告訴林譽之,說他是林譽之生父的朋友。生父已經和姥爺達成聯係,讓林臣儒接了林譽之去揚州住,參加高考。

在此之前的林譽之沒想過自己是“婚前私生子”。

他驟然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人。

這種傲慢與敏感的微妙拉扯令林譽之和林格在很長一段時間中都水火不容,而在這種激烈碰撞中又熱切交融的點——

還是要回歸到最初的萌芽階段。

那時候,林臣儒還未入獄,還在外麵開車,陪老板出席各種宴會場合。

暑熱的天氣裡,龍嬌在下午打電話回來,啞著嗓子囑托林譽之,客廳茶罐下麵壓著幾十塊錢,天氣太熱了,她今天要晚點回家,讓林譽之拿這些錢去買些西瓜或者冷飲,和林格分著吃。

她特殊叮囑,記得督促林格完成作業,彆讓她偷懶貪睡。

林譽之說好。

林格一直有睡午覺的習慣,按照慣例,睡到下午兩點便會醒來。林譽之看時間差不多,又想她大約是在床上看漫畫書——

他原本打算叫著林格一同去超市買零食。

敲了三下門,隱約聽到裡麵她在說話,林譽之推開沒有上鎖的門,毫無防備地看到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林格。

她睡覺姿勢古怪,唯一的睡裙也卷到肚臍之上,懷中抱著一個一米多長的小狐狸,把小狐狸緊緊夾在腿間,臉貼靠著小狐狸的臉蛋,夢囈般地哼哼了兩聲,猶如一個盛夏裡剛從冰激淋機上接到的甜筒。

林格背對著他,陷在未知的、對象不明的甜夢中。

唯有濕潤冰激淋融化,甜蜜滴入他乾燥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