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晚點見。”時間不知覺流逝,原來已經到中午,老許她們也結束了上午的流程,準備在下塌的飯店會合,再安排下午的行程。
回飯店的路上,我仍對河堤上發生的事心有餘悸,心裡也一直琢磨著要不要告訴老許她們,想來想去,總覺得太過匪夷所思,若是不明其音的,怕是得以為我科幻係列小說看多了,不然就是以為我在危言慫聽吧,算了算了,還是爛在肚子裡吧。
領著出差的幌子任意開銷公費也是件極其美妙的事情,連帶這頓午飯也吃得津津有味。席間,老許象是喝高一般,手舞足蹈的比畫著廟會內場人流並驅爭先的場景。我則一直心不在焉的回想著那雙獸足夔龍金靴和那道稀薄的白光。吃飽喝足之後,興許是上午的折騰使得眾人精疲力竭,以老許為首的幾個同事開始嚷嚷著下午的太陽如何毒辣,對皮膚有這樣那般的荼毒,商量一陣,決定將下午的流程改在了晚上。順著民意,我也懶散的背著攝影包回了房間。
由於上午的事情讓我對江都仙女鎮這個地方生出了種種疑竇,說實在,我對這個地方既感陌生,又總覺熟悉,是一種說不出由來的似曾相識,但以我二十幾年的人生記憶,我的確不曾來過這個地方。掏出筆記本電腦,索性打上“江都”二字,除了一些稀疏平常的自然地理、文化遺留和曆史沿革外,零零總總和我原本所了解的也不儘相同。再往下看,曆史上著名驕奢淫逸的隋煬帝也曾三遊江都,沿途所耗上億論萬兩黃金,如今的江南運河也是因煬帝貪戀揚中瓊花,征民數十萬開鑿。敗家敗得如此曠古朔今,難怪落個亡國下場。將近幾個小時的翻閱也理不出一點頭緒,乾脆關了電腦,蒙上大被睡上一覺。讓這詭異的事情如同思想一般,有多遠滾多遠。
夜下浩淼的江邊暮靄沉沉,長眺河麵,連風都滲得平坦寧靜,流波偶爾浮動船隻,連帶得船上的遊客一晃一搖,彆有一番體驗。我們一行幾人特意選了一艘小船而上,搖櫓的纖夫蓑衣戴帽,看不清的麵孔下隻是隱隱聽得嘴裡不時還能喝出幾句模糊曲調。
“月禦,你離船頭最近,能聽清楚他在唱什麼嗎?”老許對新奇的事物總是特彆感興趣,生怕錯過了某些不為人知的角落趣聞。
我回以一笑,本不想回答,卻不知哪來的驅使,脫口竟出“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這是哪個朝代的古詩吧?”老許不死不休的問話仍在我身後響來,我卻被自己剛才的舉動所怔住,耳邊嗡嗡又是一陣轟鳴。
“無論荊棘遍地,險阻重重,我隻要你在身邊……”
“風未動,人未動,是你的心在動……”
“他為了你,連江山都想拿去,可你卻隻是我的……”
渾厚的男子聲音又在耳畔奔騰不息響起,茫茫夜色,煙波重疊,我掙著力氣扶住船板,猛然抬頭看向船頭仍一派雲淡風輕的纖夫,聲音愈來愈近,近到讓我懷疑它原本和大腦神經就是一個合體。我開始看不清周圍一切,隻知白靄靄的一團霧氣將我裹在其中,感知的器官讓我知道,船正在加劇著晃動的頻率和弧度,我象踩著了什麼東西一樣,腳底一個打滑,然後是撲通一聲巨響。
水,耳畔是水流澹澹流瀉的聲音,辛辣的知覺如火一般燃燒著我每寸肌膚和神經,好累,好想就這樣長眠不醒。
“月禦,月禦!抓住救生圈啊!月禦!”是老許的聲音。
“不要聽那裡,回來吧,這裡才是你的家,瓊花又快開了……”
是誰,誰在叫我,到底是誰……蒙蒙朧朧又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到底是誰……
身體的負重在此刻如同羽翼,隻能任由它一路沉下這浩淼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