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也同我客套些話，大抵都是我在問她關於鸞鷖之事。

踏進她住的隱煙居，樓榭抹角梁，內簷下小廊深幽，四周圍以木欄。剛步入，便有婢女迎上來，卻是哭哭啼啼“夫人~您嚇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您又不見了~”

她眉目淡淡，鬆開我的手，吩咐那婢女道“我有客人到訪，你先下去替客人準備些換洗的衣物，再叫人上些糕點。”

婢女用袖稍擦乾眼角濕潤，想要領命出去，似又想起什麼，抬眸環視我一會工夫，許是礙於我這外人存在不方便，又膽怯觀量陳氏神色，良久才囁嚅道“大人派人來傳話說…說是今晚要來隱煙居用膳..”

陳氏聞言隻是蹙著眉頭沉吟不語，後又點點頭示意那婢女退下，婢女得命緩緩退了出去。

這樣的氣氛略有些尷尬，讓我一時之間也扯不出適合的話題，她稍顯遲疑亦有所察覺，主動引我至內屋梳妝案前，又遞了一方鏽帕給我。

“先把臉上的汙跡擦一擦吧，衣服一會就送來。”

我接過，才發現臉上早是塵垢飛揚。赫然一笑，眸子不經意間掃過妝案上琳琅滿目的珠寶飾盒大小重疊、鑲金嵌玉，惟有一隻木飾盒子看似平淡無奇，卻是上等檀木材質。製者匠心獨運，小小盒麵有條不紊地雕刻一對鴛鴦圖案，我新奇，伸手捧起飾盒放於掌心，細細撫摩紋路。

“好彆致的飾盒~鴛鴦入刻細膩，足以亂真~”如此彆致飾盒所裝定是不匪之物，我輕輕用力，飾盒上下翕開，裡麵鏡光反射一刹那恍耀我雙目。

陳氏見狀，忙急聲叮囑我，聽得出她很緊張盒中之物“小心！裡麵裝著半麵銅鏡！”

我定眼一看，隻見半麵切口平整的碎鏡安然躺在檀木飾盒內裡，又是半麵鏡子？我詫異，難道殘鏡一類成了最近潮流趨勢不成？！

她從我手中取回飾盒，又反複檢查內裡之物是否無恙，然後是低低的歎息，最後合上飾盒貼於胸前，三分歡喜七分無奈，那神情像將那半麵鏡子視若瑰寶。

我突然想起午前在街上遇見的那個貨郎，他醇厚的聲音還言猶在耳。

“終有一日這半麵銅鏡會尋到主人……”

“除非小姑娘也有半麵同樣的碎鏡，那便分文不取……”

我若有所思，不過須臾打趣道“莫不是夫人這半麵碎鏡也在尋找另一半~”

她身子明顯一愣，臉色漸漸凝重，續而一臉驚疑看我。

“你從哪聽來的！”她聲音已有起伏，語氣急促。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追問一驚，當下怔仲片刻，眼看她急迫神情，五內心思驟然暢通。

“是早前一個貨郎手持半麵銅鏡在街上叫賣，恰巧被我碰上。”

我將遇上貨郎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告訴了她，她聽得出神，臉上是薄雲攏月般的哀愁，本是美目盼兮的眸子氤氳層層霧氣。

我看她悲喜交集，心中猜想那貨郎定是她失散親人，陳氏緩緩平複心緒，默默擦了臉頰淚痕，秋目直直望進我眼裡，是堅定，亦是哀求對我道“我想見他！求求你帶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