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本應蕭條，然而宇文化及生辰這日卻突然豔陽肆暖，前幾日還陰沉的蒼穹竟金色如蘇。

這是我第一次以蕭府小姐的名義隨蕭家人參加這樣尚算隆重的宴席，蕭琮一早派人送來好些上新的絲綢羅裙，箏兒雖不能隨我同去，但也興奮著比著一件一件的新衣為我張羅打扮，琳琅滿目地想往我頭上插些珠玉鑲金的發夾，我執意讓她隻替我上了個蝴蝶綁發，斂了件水紅荷葉邊的嫩黃色裙子著上。

“小姐，你穿得這樣簡單，外麵的人見了肯定會笑話咱們府裡貧瘠。”

箏兒一個勁地嘟啷，我聽在耳裡隻是笑笑，雖說的確是如箏兒嘴上說的那般，不能讓旁人輕瞧了蕭府這樣的亡國侯家，但我一個九歲女娃滿頭插金灌銀，即便閒人不說象隻開屏的孔雀，那滿載的重量也讓我不願承受。

一番拾綴終於妥帖，我隨蕭府一行人上了馬車，同行的有蕭琮、蕭暠和舅父，蕭琮和舅父我倒是常能見到，反而是蕭暠，自從宇文化及常往蕭府跑後，蕭暠不知從何時起也不再來教我功課，偶爾在府邸碰見，他也是老遠就繞道離去，仿佛在刻意回避什麼。我對他的印象依然停留在我和宇文化及初次見麵時，他為我擋下的那鞭子上，比起之前，他看起來像是清瘦了不少。

馬車裡大家都安靜地坐著，並無太多的交談，我低垂著腦袋還在思索徐德言的事情。昨天從楊府歸來，我就讓箏兒往城外寺廟給徐德言帶去了我的口信和一個包袱，我要他今天務必在酉時前在楊府門外候我，包袱裡裝的是我讓箏兒在蕭府下人房裡順手拈來的一件舊衣裳，隻要到時徐德言裝成蕭府的下人，我要帶他混進宇文府便不是什麼難事。這頭想著，不免又有些擔心陳氏，也不知她到底能否來參加宇文府的宴席。

想著想著，眼角稍稍抬起，眸光不經意瞥見蕭暠竟一直在看著我，我睫毛皙合，正好和蕭暠眼神碰個正著，他察覺，慌亂彆開眸子，側首看向馬窗外。

我未多想，安穩靜坐，任馬車一路駛到宇文府。

宇文府大門外車水馬龍，升階上百官輕裝閒服絡繹不絕，門府管家不斷迎客收禮，臉上儘現阿諛逢迎之笑。還未進內就聽得內裡肆筵設席，鼓瑟吹笙的喧嘩靡鬨。

下了馬車，我故意落於蕭琮一行人之後行走，張望著腦袋四處搜尋徐德言的身影，一方舊藍色入眼，我迅速捕捉到離宇文府不遠轉角處的身影，他果然如約來了。

我靈機一動，突然故意誇張聲音喊了一聲“糟了！”

前麵三人聽我這聲叫喊，立刻停下腳步，齊齊轉身回看我。

蕭琮麵潤如玉，唇角勾勒出恰到好處的弧度，問我道“怎麼了，裳兒？”

我故意顯出一副頗有愧疚的神情，假裝低泣“我把準備的禮物放在箏兒那裡忘記帶出來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我話方剛落，舅父就捋著胡須睇我一眼，眼裡卻無責怪之色“你這丫頭竟這般糊塗，如今要回去拿也來不及了。”

蕭琮上來幾步將我牽在手心，輕摸我的發頂，溫言道“哥哥知道你和宇文化及私交甚好，不如日後再行補上？”

我嘟起嘴，搖搖頭看向他，又一臉篤定道“早前便已經答應過他，今天一定得給他禮物，為了這禮物他還生了我好些天的悶氣，要是今天他沒拿到禮物，肯定會不理我的。”